王丕来
欢快的联欢晚会已经散场。今晚我的情绪极好,又因离住处不远,我便安步当车了。
“先生,请问……”
我蓦然侧过脸,眼前站定一个年轻的姑娘。
“还有去光华路的公共汽车吗?”
由于缺乏思想准备,我在片刻警愕后才回答说:“噢……怕是没了。”
当我镇定下来,仔细打量她时才看清,她身着考究的米色呢料大衣,弯眉大眼,唇着口红。她的着装举止虽然有一点异国的情调,但却掩饰不住中国年轻女性特有的风采。她是从香港回来探亲,也是来参加今晚的联欢会的,由于场内游人过多,她和同伴走散了。我想,此刻夜已深,她单独行动会有很多不便,征得她的同意,为她叫来一辆出租汽车。当汽车就要开动的时候,她捏紧我的手深情地说:“谢谢!…… 同胞!”
啊!同胞!这贴心暖人的称呼,一下子接通了我记忆的信息。
那是在一年前,也是这样的春天。我乘坐英国皇家航空公司的班机去意大利访问。飞机第一站是香港。我在候机室休息了一个来小时后重回到座机。由于在这里又上了不少旅客,机仓里几乎已座无虚席。当我走近自己的座位时,已有一个素不相识的外国朋友坐在那里。我不会外语,只好以飞机票示意他:这是我的座位。不知什么原因,他不理不睬,依旧坐着不动。我想斥责几句,但又苦于语言不通。正当我为难时,走来一位香港的女服务员。于是,我求援般地向她陈述了事情的原委。
“啊,……你是从北京来的!”她声音里透出一股久别重逢般的喜悦。随即便向那个外国人交涉,但那个人依旧脸色冰冷。她急切又克制地接过我手中的票据,客气地“撵”走了那位“不速之客”,欣然地向我说:“请坐!”言罢一笑而去。
稍许,她同一位英国空中小姐推着小车来为旅客送饭。对我分外关照。刚吃过饭,她又忙着送来了饮料。
飞机从香港起飞,过了六、七个小时以后,她陪着另一位香港的女服务员来到了我的座位旁边,关切地说:“前面就要到阿拉伯的巴流群岛,到那里我就下飞机休息了。客机在巴流停四十五分钟后,再飞五个小时就到罗马了。路程很远,你要注意休息。”稍停,她又向那位新来的女服务员特别交待说:“他不懂英语,是北京的——同胞!”言罢,她心有所思地离去,当要接近前仓门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转过头朝我依依顾盼,象是在同即将远行的亲故默默告别。
我望着她,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了;“啊!骨肉同胞一陌生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