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机械厂 杨牧之
那风先是沿着街道，小巷，树行，一切畅通无阻的地方嗖嗖地穿行，携带着奶油冰糕的包装纸，梧桐发黄了的叶……路面的尘土飞扬起来了，黄橙橙的扑面袭来，使你睁不开眼睛；云，蒙着黑纱骑在风的脊背上，在天空翻腾着，迅速地拉起暗紫色的幕帐。轰隆隆，远方一声、两声沉闷的雷鸣使得蒙纱的巨人狂舞怒吼了！只一瞬间，如同一股巨大的洪流——为强劲的风刀撕碎了的无数雨注猛烈地涌打而来；顿时，世界象一个柔弱的婴儿被神经失常了的保姆浸到了浴缸中，按下再提起，提起再按下，一切都湿透了！
伟岸的树木倒下了，砸断了照明的线路楼下那两排平日里被人们戏称为“第三世界”的临时活动房，就象是两艘长长的潜水艇，浮在了齐膝的汪洋大海之中。
年轻的女人们，高高地挽起裤腿，怀抱着呀呀啼哭的幼儿立在房里水中。水中，是泡塌了的蜂窝煤、漂起的拖鞋、杂物以及孩子们木制的玩具；床上是救起的面袋、卷起了的被褥和一些平日不上床的物件。
男人们紧皱着眉头，嘴里不干不净地诅咒着，东家串西家地忙着搬箱子，挪柜子，摞东西。
“第三世界”嘛，讲究的就是风雨同舟啊！
雨水中，射来一道手电光，蹚过来一个人，雨衣半截没在了水里，东家望望，西家探探，悄没声息地游转着。
“哥们啊，到厂长家住去吧，二楼不进水呀！”一个粗大的噪门在呐喊。
“兄弟，你先漂着吧，别耽误了人家看电视了！”另一个尖刻的声音应和着。
“妈妈，我饿……”大噪门的床板上立着一个小女孩。
门口的雨中人转过身，走进房中从怀里摸出半块冷馍递过去说：“孩子，先嚼一口吧，门口水深大轿车开不过来，一会儿爷爷接你到我家去啊！”
孩子的母亲扭转身来，蓦地一把抓住来人的胳膊，喉头哽住了：“厂长，你……”
“第三世界”轰动了。老厂长正伏下身去扒那堵塞了的地沟。远处，大轿车射来两道辉煌的光柱；汽笛声声，响彻在喧闹的夜空中。
雨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