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联忠
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后半晌要驶不到乌家坪,道就难走了。听说去年大青岭上就因为下雪,溜了好几辆车。
龙妹准想不到,在这雪天还有人赶进山来给她拜年。
爬上岭,乌家坪落进了眼里。看看不过是一块仿佛凿在山腰里的小平地,孤零零地坐着一栋青瓦竹门的白屋子,那是咱们出山司机必宿的小客栈。龙妹正是栈上的当家人。要是好天气,大青岭上下来的车,老远就能听见她银溜溜的喊声:“出山去嗨哟——”
逢年过节,车队拉开蛇阵鸣着号开下山来,小屋里即刻飞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坪上打着欢蹦儿直挥手。
大伙争先恐后地把龙妹拥进屋,从冒着汽油味的棉衣兜里,你掏出一包红枣,他扯出一束粉丝,团围着惊喜的龙妹直逗乐。龙妹扭转轻盈的身子低下头吃吃地笑,那双半月形的眼睛水亮亮的象在流蜜……今天,在漫天碎雪里,坪上只冷清地停着一辆“黄河”。
推开门我傻眼了,竟热气腾腾地坐着一屋人!
“拜年的?”坐在火盆边的凹眼小伙子敲敲拨火棍,冲我手里的礼物瞧了瞧。
我没想到龙妹有了这么多新朋友,既高兴又嫉妒,“龙妹呢?”
屋里刷地静下来,人们的目光顿时见外了。“在医院里。”凹眼小伙子斜着我慢慢答道。我不解地望着一张张焦急的脸。“走!”凹眼小伙子已点燃了一支松明,不耐烦地一抖皮袄,“不等了,上医院去,给龙妹拜年去!”
“拜年去噢——!”人们抓起松把,把一包包年货揣进胸兜里,虽说净是些城里人不上眼的枣儿、糕儿,可这些跑山的光棍们却郑重其事地揣着,一窝蜂出了竹门,向医院方向走去。
我楞在一边,一位老汉走过来,嘶哑着喉咙说:“上个月大青岭上溜车,她用大石块拦,车没溜下去,可人却负了伤……”
我望着屋外,夜幕中,拜年的队伍已经走得很远了……我抓起火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