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国棉四厂 杨大发
我刚放下话简，路石就来到我的办公室，象往常一样，默默地坐在我的对面，用一双讯问的眼睛望着我。
“老路，你今年四十几了？”我问。
他稍一愣怔，答到：“五十岁另三个月。”
什么？！老路已经年过半百了！我不无惊愕地端详着他。好久没有这样端详过他了。果然，他的额上刻下了三道非常刺目的皱纹，他的两鬓已经萌生了白发，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似乎有些昏暗了。
可是，在这以前，我总觉得他还年轻。他那矫健轻盈的步履，铿锵有力的谈叶，清秀刚劲的字迹，一直给我以假象。我从来没有把“老”字同他联系在一起。
可是，他已经年过吧半百！
“你的出生年月？”我问。
“一九三三年，农历七月二十五，阳历九月十五。”他回答得简炼、精确，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我长吁了一口气，心情十分复杂，是遗憾、歉疚，还有几分怜恤。
他当我的秘书已经二十多年了。他精明、干练，又十分尽职尽责。他处理日常事务果断、利落，对生产情况了如指掌，对经营管理十分在行，特别是他起草的总结、报告和各种文字材料，内容充实，笔墨酣畅，结构严谨，观点明确。
几年来，党委曾议论过他的工作，打算把他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来。只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秘书”而被搁置下来了。可是，我心里明白：路石是一个在实践中成长起来的，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打定主意：一旦我离开厂长的岗位，就推荐他来接任。一次，在闲谈中，我向他透露了自己的心思。他平静地一笑，说：“厂长，我能当一块铺路的石子就行了。”
这当然是他的谦虚，而谦虚是一种美德。但我不能因为他自己谦虚就改变初衷。
如今，五十岁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是我把他给耽误了。我离开座椅，在办公室踱来踱去，懊悔而又焦虑。我停在他的身后，怯生生地说：“老路，你出生年月会不会弄错？”
他扭过头来，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我，说：“一个人出生只有一次，怎么会弄错？”
“那就要离休了。想推荐你接班，可这年龄……你能不能把出生年月往后推推？”
“那怎么行？”他站了起来，语气斩钉截铁：“我宁可给年轻的同志当铺路石子，决不能用这种办法谋求职位！”不等我再说什么，他便起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