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 路树军
“呵，我回来罗——”
随着这一声深挚地呼唤，我打着赤脚，孩子似地飞扑向醉人的海滩，扑向迷人的故乡，扑向慈爱的母亲……海浪象把巨大的密齿篦子，轻轻地梳柔了海滩，梳柔了我一路的风尘、一路的颠簸、一路的疲劳。唯独梳不去我童年遗留在这里的那行歪歪斜斜的脚印……
谁都有过孩提时代。那时，我——身着母亲缝制的“百布兜肚”——刚学会迈步，就挣脱开母亲的手臂，赤着两只小脚丫，蹒蹒跚跚地走向海滩，一步、一步……“哇——”我摔倒了，哭喊着，望着母亲。母亲，迈着粗大的脚板，伸出粗壮的手臂，奔跑过来扶起我，拂去我身上的砂砾，吻去我脸颊的泪痕，接着，那双劳作了一辈子的大手指向大海，温柔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似乎在说：孩子，大胆地走！不要害怕，我在你身边……我破涕而笑，迈开天真、幼稚的小脚丫，顺着母亲指示的方向，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生活的大海，去迎击风和浪的挑战……
呵，印在海滩上那行歪歪斜斜的脚印，就是我踏上人生旅途的起点。沿着它，我那双日趋成熟的、坚实有力的铁脚板，艰难执着地在征途上跋涉着。尽管，曾经历过尘埃、风暴、坎坷、悬崖，但我没有害怕、没有彷徨、没有退缩。因为，母亲在我身边！泥泞难行的沂蒙山路、战云笼罩的徐州城头、万舟竞发的长江天堑、风沙弥漫的玉门油田……多少地方留下过我浸着血水和汗水的足迹？从一个破坏者到一个建设者，从一个赶海的孩子到一个工地指挥，这便是生活和时代对我的雕塑……唉，“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一切都已经过去，象过眼的云烟飘向远方。我似乎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苍老了，疲倦了，力不从心了，该歇一歇了……今天，或者说就在扑向海滩的一瞬间，我倏忽领悟到：我走的路很短很短，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开始……
碎银似的阳光，透过淡淡地云丝洒落下来。海绵似地海滩上，金沙粼粼，波纹煜煜，温情似地海浪，在海风摩娑中，轻舐着海滩。一切显得那么温暖、怡静……我醺醺地醉卧在那里，任砂砾亲吻着斑白的鬓发、龟裂的而颊、皱折的皮肤。当年，我摔倒时，母亲就是这样亲吻着我……顿时，我感到力量又重新在周身集聚，我成了安泰。猛地，我翻身跃起，忘情地掬起一捧滚烫的金沙，凑近滚烫的嘴唇……
“哗——”海浪和礁电动情了，发出一阵会意地笑声。我知道，那是母亲的笑声。
呵，多么醉人的海滩，多么迷人的故乡，多么慈爱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