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苏华
但得有办法,我决不会去找她。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也顾不了许多了。
报社总编交代了,无论如何也得把那篇失实的稿子换下来,否则将会造成不良后果。
我赶到排字车间,将稿件压在工作台上,想跟拼版的师傅交代几句,却见车间里空荡荡的。
看门的老王头踱过来,看了我一眼,懒懒地说:“下班咧——”
“我有急事,要换稿。”
“换稿也得等工人上班哪,下午来吧!”老王头准备走了。
“不行,下午两点报纸就要压版付印,停机换稿,要耽误出报时间……”我快哭了。
“哎,哎,别急么,要不你去找找李师傅,跟她说说,或许——”老王头一边安慰我一边给我出主意。
……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她一负责我们版的拼版工人李师傅。
我和她中间有过一点儿不愉快,那是上星期的事了。报纸付印后,我发现印好的报纸版面上有一处变动了。按说,印刷厂是不能随便改动我们已经签过字的版样的。他们这样干是不合适的。我找到印刷厂厂长,向他反映了意见。厂长听得很仔细,还拿小本本记上,直个儿地道歉。没几天便扣了李师傅的奖金。
事后,李师傅与我有过一场争执,她说她那样改动于版面安排合理,尽管是签过字的。我还觉得即使如此,也应打个招呼。双方不欢而散。
今天又求上门去,八成是得碰回来,碰回来也得去。
太阳白花花地照着,我的心儿沉沉的。
到了,看到那幢灰色的家属楼,我仿佛看到了李师傅那张阴沉的、灰色的脸…
开门的是她丈夫,膀大腰圆的,听说我是《生活报》的,索性连门也没让进。我说明了来意,他把眼一瞪,干干脆脆蹦出两个字儿“不在”,说着砰地关了门。
我却分明听见李师傅在房内嘟嚷……
心内如焚,我急得围着那幢灰楼转了两个圈儿。在老太太的冰棍车前连着吃了四根冰棍,也压不下满腔的火气。一筹莫展,还是走吧,到车间去,或许能碰上哪个活雷锋愿意帮帮忙呢。
我第二次转回排字车间,却见要换上去的稿件已变成铅字,齐整整地排在工作台上。未滚过油墨的新铅字亮闪闪的,那么醒目、那么鲜亮。
我一阵欣喜。抬起头四下寻找,在铅字架中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李师傅。
(插图 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