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矢
如果说,《绿化树》中的那个章永璘,是因为马缨花怕“伤”了他的身子骨才保持住了他的“完整”与“高尚”的话(即便如此,那一个章永璘似乎自己并不愿意这样),那么,《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的章永璘,却不再打算那么“完整”、“高尚”下去了,他终于表现出了他“夺得主义者”(我们姑且给他这样一个雅号)的彻头彻尾的“为自己”的本来面目,连掩饰也不再掩饰。虽然作者请出了动物中的“精灵”大青马来,请出共产主义的先哲马克思和中国的哲学家庄周等等来为他辩解,也仍旧无法遮盖他对世人的欺骗和对爱情的背叛。
对这部中篇,我们且不去讨论它的性描写,那是要用较长的文字去讨论的。我们仅仅就章永璘这个人物的灵魂作一点剖析。作品一开始就描写了男劳改犯们也是章永璘自己对女性的渴求,然后写章永璘在看到一个不相识的女犯洗澡时那一副馋相:“忘记了自己”,“不断地咽唾沫”,“总不自觉地朝她那个最隐秘的部位看”等等;再然后,他和黄香久结婚了,发现自己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于是愤怒,于是嫉恨,终于报复。那一声恶狠狠的“能”,就是报复的开始,他自己也承认“爱的行为变成了粗暴的报复”。但当黄香久甘愿接受这种折磨之后,章永璘又觉得不满足了,决心以离婚达到最终的“清算”。
就是这样一个章永璘,开始精心策划他的离婚行动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费尽了心机”。他指点黄香久抢了那日记本“往外边”跑去“告”他,而他心里却十分清楚黄香久爱他,从不曾打算这样做的;但他决心“先让那个人做出伤害你的事”,以“坚定我的决心”,然后“装”出“慌张的样子”,做出“抢日记本的架势”以逼对方朝他设计的路上走去。最后,当这一切被黑子看到,黑子把黄香久认做是一个“克格勃”时,这位章永璘阁下却不置一词,全不解释。
至此,他的目的达到了。
这难道仅仅是一次欺骗么?这简直是一个卑鄙永的阴谋。他在这间小屋里夺得了他曾一心想要夺得的东西,私欲满足了,于是他掉转头,朝着别处去夺取这个世界上暂时还不属于他的包括其它的女人在内的其它一切了,他难道不是个“夺得主义者”么?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一切他还没有得到过的,他全要夺取过来,哪怕之后再扔掉。
令人遗憾的是,作者竟是站在保护、欣赏赞扬这样一个人物的角度上去表现这个人物的。作者力图证明这样一点:章永璘是爱黄香久的,只是文化、思想等等层次的差别,使他不得不离开了她;甚至是因为爱她,怕自己连累了她才离开她的,还誓言一般地说:“从此之后,我将没有一点爱情能够给予别的女人了。”这样宣言之后,似还不满足。于是又找出几页纸来,写了一千九百字的一个序言,堂堂正正地放在篇首。至此,作者以为,章永璘的光辉“追求”形象,算是完成了。
追求,与夺得分明是两回事,这一点,作为蜚声文坛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的作者自然十分清楚。那么,他是为了什么目的这样去“塑造”章永璘的呢?
我们不得而知。也许作者自己会告诉我们的吧?我们只是遗憾地说:在这部中篇中,我们确实看到了一个卑鄙的小人,尽管他身上披着一件光彩夺目的袈裟。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