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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8月11日

晓思

面前是一片萧瑟辽远的原野。

他耸着肩,斜挎着心爱的猎枪,皮夹克领子翘着,护着双耳和半拉脸,腰间悬着空荡荡的猎袋,皮靴将玉米茬地踩得哗哗直响。

往年这会儿多撩人啊!几个哥儿们抄着家伙趟兔子,待那鬼灵精儿从草窠里刚一跃出,一枪准铆在那儿。要不裹身雨衣,窝在泛着寒气的河滩边打那满天飞的野鸭子。想过瘾了,夜半摸出去打狗,拿身架遮蔽过枪身,悄悄踅过去,枪猛一端平,照前胸一下子。没说的,吭也不带吭地就撂翻。燃起篝火烤那带连血丝的肥肉块,热烘烘、香喷喷……嘿!想到这儿,他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唇。

今儿真不顺。较真格的,这两天不顺的事也太多了。阳子迷上了什么新技术项目,三儿也半月觅不见影儿,连广广这混小子居然也想起凑热闹考什么工大抓文凭,眼瞅着这群兔哥儿们着不着边儿地散了摊儿。更斜性的是,老婆也会助兴,干脆住进老丈人家几天不露脸,明摆的给好瞧。真晦气。

一阵巨大的煞车声惊醒了他。他抬起头,乖乖,什么时候上了公路!

一个脸膛红红的后生跳下车来,冲冲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茫然地注视着那张热切的面孔,迷愈地摇摇头。

“再想想看!”来人热烈地摇动着他的肩。

噢,想起来了——前些年过陈庄,在村东头小住,那个花两毛钱雇的撵着自己屁股背兔子的房东的鼻涕猴!天,日子原来快成这德性。

他不禁微微笑了。

“行啊,小子。这‘东风’是你庄上的!”

“得,兔哥。来吧,我捎你会儿。”

没容他反应过来,人已被拽上了车。那红脸后生话特别的多。

“什么庄里的。前几年,姐姐和我包了队上的鱼塘,这两年呀真叫玩命。你猜结果怎么着?”

他想起了那个长辨子,见着他那打号码的破工作服眼睛都绿了的姑娘。

“好兆头啊!头拨出网,吓!懂吗,好几万斤呢!刨去交队的,家里砌了新房,买下了这车。赶明儿上我家,就犯不着钻柴楼挤地铺喽!”

他想起运气好时,一天下来成串的野味,三五张“大团结”也还是有指望的。

“哎,兔哥,怎么老不来我们陈庄了?听说这些天工厂里日子正闹得红火,你准忙得腿肚子转了筋,今儿出来兜风散散心吧?”

“嗯,红火……”他搭讪着。忽然,又有点不对磋儿似地哽住了,脑海里浮现出为泡劳保和车间里老任头的那场好吵,还有那在厂部搁了些年头,大概已积了一摞子灰的停薪留职报告。一种莫名的窘迫使他透不过气来,抓着枪身的手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车终于算是停了。他跳下车,没顾看那驾驶窗外挥动的手臂,木然地向着高坡上走去,把枪搡到一边儿,然后直直地躺下,让清凉的泥土和枯色的草儿撩着他那发烫的面颊。

他支起半截身子,留恋地望着这迷蒙、深沉而厚实的田野。

是啊,也该归去了。(题图 插图 顾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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