喆夫
看了西安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故事片《神鞭》,领略绝技与津味之外,还有点特别的感受,那就是主角傻二爷的这个尊名。用俗名是以长命,这在我国农村至今尚盛未衰,但在大城市却已基本绝迹了。这是何故呢?恐怕许多人会这样回答:“城里人洋嘛!”
刘绍棠说:中国人眼中的洋,正是外国人自己的土;而中国的土,外国人则视之为洋。这个辩证关系自是准确且精辟的,但是若从傻二爷的逻辑来推理,就有点“那个”了。难道我们的土竟与贱连裆共裤了吗?给孩子起贱名曰:“狗剩”、“驴儿”,里面似还包含着质朴、天真的善与美,但如若类似的问题发生在上洋接触的情况下,就不那么令人满意了。
外国人请客,主人必定不厌其烦地再三向客人矜夸自己的酒菜如何精美,以及女主人的烹调技术何等超群,但中国人请客则说:“诸位请包涵,实在没有好东西招待,怠慢得很……”“家常小菜,上不了台盘,大家别见笑。”
这种谦逊的美德,任何时候不可否定。但假若席上有一二洋人,也许却会怫然不悦,心说:妈的(洋人想必也有此等语),你既没东西,又不会做,请客干什么?
仔细想想,洋人的不悦并非毫无道理。
再说傻二爷的称谓。咱们中国人夫妇间的互称,古代男子称妻子常用“贱内”、“拙荆”、“山妻”之类;妻称夫则“夫君”、“夫主”、“老爷”……给人的感觉是或贱、或疏。即使“郎君”一称,也只局限于私奔订情与燕尔新婚,老夫老妻是决不这样叫的,当孩子的面更要避忌。今天呢?也许有些洋派的人在私室与写信时称“亲爱的”或名字的一个字,而在大庭广众之前则男叫女为:“我老婆”、“我女人”,至多“娃他妈”;而女人则叫丈夫:“我老头子”、“他爹”,甚至能喊出“死鬼男人”、“杀千刀的”!这似乎不仅疏,而且毒了。而实际意义则不是疏,而是亲;诅咒男人杀千刀,乃是一种昵称!唉,咱们的表达与内心的反差,何如此之大?究其原因,原该归罪于数千年形成的封建意识,即男女之大防造成的逆反心理。然而我们今天,自开始反封建已近百年之后,却仍没人敢于当众叫自己的妻(或夫)一声亲爱的,更不必说外国人常用的“小天使”、“甜心”、“小鸽子”之类了。
洋,未必便是好;洋人的称谓,我们照搬,也未必恰当。但是爱而偏要言恨,亲而偏要言疏,贵而偏要言贱,是而偏要言非,当今天观念更新之际,在其继承或摒弃的问题上是否可以三思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