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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大裂变

2023年08月12日

——关于现代婚姻的痛苦思考

苏晓康

然而,她却再也恢复不了平衡了。七年做妻子的生活至少使她懂得一点:她情愿不要那些本不属于她的漂亮光环和那两张她用女人的屈辱换来的“五好”奖状,情愿让世人说她瞎了眼、坏了心、缺了德,她也要嫁给那个原本应该属于她的男子汉。

这个表面上平平静静的五好家庭眨眼之间就崩溃了。这是令人惋惜的。不过它的残骸至少可以让人想一想:在变革的大时代里,家庭这个社会细胞究竟靠什么才能牢固维系不致破碎?而夫妻双方作为血肉之躯,究竟首先是互相对等的人,还是一架冰冷的机器上的两只螺丝钉?

裂变之二:不识庐山真面目

感情作为人类一种内在能量的渲泄,在受到遏制的时候,往往会裂变成一种罪恶能释放出来。而在两性关系上,无论是出于低层次的性欲需求还是高层次的爱情追索,一旦失去平衡,都可能导向犯罪。这大概就是现代心理学对性犯罪的一般解释。

我访问过一位从事婚姻家庭问题研究的青年学者,他在进行北京市社会科学“六五规划”中一个题为《错误的关于性、恋爱、家庭观念与犯罪的关系》的研究中发现,在死刑犯中,许多人的犯罪与性恋婚姻问题有关,并且绝大部分是封建愚昧色彩很浓,层次很低劣的行为,似乎并非对外开放所致。他认为,即使这些层次很低的性的问题,也不是纯动物性的,而应当视为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把性犯罪简单地归之于动物性的泛滥或西方思潮的污染,看来并没有多大根据。

那么在夫妻之间,这种情形就更其复杂了。

清晨,她抖掉身上的露珠,抱起孩子,从那片小树林里出来,木然地朝着铁轨走去。

火车在远处鸣叫,四周静寂无人,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过的是一种什么日子。从一开始她就要面子,不愿意让别人看笑话,而现在她四处求告还没人顾得上来过问一下。她等不下去了。与其让别人来结束这痛苦,还不如自己结束的好,那头野兽不就扔过来一根麻绳:“想死还不容易!”

是的,活着真比死还受罪。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罪啊!她真弄不明白,那个名为她丈夫的男人,为什么竟会一天不打他手就发痒,好象非得打得她身上青紫斑斑,他才象过了烟瘾似的心满意足了。可他也是个国家干部,市交通监理所的监理员,平时在外面也象个人似的,言谈彬彬有礼,办事有板有眼的。当初恋爱时,她有些犹豫,这人就跪着指天发誓,还咬破舌头。怎么一结婚竟成了一头丧心病狂的野兽了呢?有人也劝她,男人打老婆在中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无非是有点“男子汉大丈夫”思想,想耍耍威风,做女人的忍着点也就过去了。她也曾这样给自己宽心。可她越过越觉得,这个男人跟别人不一样,如果天下男人都象他这样,恐怕女人早死绝了。结婚刚两个月,他就找碴儿说她桌子地板没擦干净,把她捺在地下剥光衣裳一顿毒打。婚后第一个除夕夜,她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他却逼着她通宵干活。平时规定她必须给他打水洗脚,掖好被窝才能躺下,如敢在他回家之前上床,拖起来就是一顿暴打。他就这么越打越上瘾,越打越狠毒,直到后来竟专打她的下身,打完了还要发泄兽欲……。

她一直觉得这些事说出去丢人,只怨自己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畜牲不如的男人。当居委会把“保护妇女儿童合法权益”的标语贴到她家门口时,她才猛然下了决心要去告发。可那人又是磕头作揖,又是检讨认罪,她心一软,便缩了回来,他又原形毕露了。

……一趟郊区列车隆隆驰来。她一咬牙,把孩子轻轻放在路边,起身就朝那呼啸而来的火车扑了上去……。

人们都说她死于残酷的封建夫权思想。我还想援引弗洛伊德医生的观点作点补充:“多数男入的性欲之中都混合了侵略性和征服性,表现在生物学上者,使得他向性对象求爱的时候,如果不曾遭遇阻抗让他去克服,便觉索然无味。故而虐待症可以说是性本能里侵略的成份之独立及强化,经由‘转移作用’而明显地表现出来的结果。”

总用思想或道德的观点来解释性犯罪恐怕已经力不从心。弗洛伊德所大声疾呼的人类精神病其实从来就弥漫在我们的生活里,只是以“理性传统”为国粹的我中华子民们大都浑然不觉,或不愿正视它罢了。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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