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烬
人说颐和园的夏秋是最美最美的,那墨绿墨绿的昆明湖,波光潋滟,碧影参差,一只只尖尖的小船儿划破水面,载着青春,载着欢乐,载着向往……然而,这美景却只是在脑壳里的神游——首次涉足颐和园,就偏偏碰上了一个凛凛凋冽的残冬。“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感谢宽厚的大自然,却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收获。
那是三月初的一个晴日,太阳高高地贴在天上,寞寞地没有什么表情;风不大,挟着细小的沙。在曲曲折折的小路上,我遇到了她。“同志,去画中游怎么走?”她问。“大概就在前面。”我答。有问有答,我们便同路了。不必写那些亭台楼阁的精妙和神奇,也不必写那些庭园殿堂的豪阔和深幽,只说你站在万寿山上朝下那么一望,就不禁欢呼而叫绝:冰封昆明湖,连天一片白!人们离离拉拉地在冰上走,身影摇曳,步伐颠跄,几分冒险,几分胆怯,几分得意!那景致,看上去却别有一番情趣呢。
我们下到岸边。这里有几块凸出的方石,石下尺余,就是安危莫测的冰面。“呀,好怕!”玉立石上,她迟疑了。“不见有履冰危险的警告牌,他们能过,咱就能过!”在女性面前,我表现出一种本能的勇敢。跳下去,果然稳实。“来吧!”我伸出手,她赧赧地那么一笑,嗵一声,险些跌倒——讨厌的鞋跟!
冰面小滑。走的人多,摩擦生热,就积一层细碎的冰碴,踩在上面,嚓嚓地响。心窝里忽然升腾起许多微妙的感受来:既有冒险的小快乐,又有冰坍的小担心,还有一点说不清缘由的小满足……陡然冰面上出现了一道寸把宽的裂缝!她惊叫一声,却步不前。我俯身一看,发现这裂缝是原来就有的,冰层足有二尺厚,白实实望不见湖水。我一步跨过去,她却不敢动。我鼓励再三,她才咬着牙,颤颤兢兢地那么一跳,身体便一下子软在了我的臂腕里,脸颊一下子绯红——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呵。十几分钟后,我们终于登上了南湖岛,履冰宣告结束,大家长出了一口气。
“在冰上走过吗?”十七孔桥上,我问。“我们那里,雪花都很少见呢!”她答。“这么说,也是第一次了?”她甜蜜地点点头。第一次,多么有意思的第一次呵!
两声“??”,彼此分手,姓名年龄地址单位,不知也无需问——为什么要问呢?朴素单纯,乃人际交往的上品,问得多了,也就乏味了,难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