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张平庆
“而立之年”的我，没有“立”起来，却蹲进了监狱。
白天；采石，吃饭，看远山，看那盘旋在空中的乌鸦。夜里，睡觉，看星星，看那刺眼的探照灯。一年的监狱生活都这么难过，还有九年呐！……我在希望什么？我在等待什么？徬徨、苦闷、孤独、绝望……
一个寒冷的早晨，我端着饭碗呆望着窗外翻飞的雪花。“杨威，跟我走一趟”教导员浑厚的男低音使我一怔。昨天搬石上车时我砸伤了他的脚。
“你爱人来看你了，打起精神来！”教导员看着把脖子缩进棉衣领里的我，一笑。
我楞住了。这么冷的天，娟娟还能从千里之外来看我？
妻子娟娟站在探监室门边等着我。她怀里抱着个孩子，头巾下的乌发湿漉漉的，脚上的棉鞋沾满了泥浆和雪片。
“快进屋！瞧把你们娘儿俩冻的。”教导员把炭火盆端来就悄悄地出去了。
“小勇，看爸爸！你还没见过爸爸呢！”
儿子没有讨厌我，襁褓中那胖乎乎、红彤彤的小脸冲着我笑！这就是我的儿子！你现在应象人家的孩子一样，躺在温暖的摇床里，喝着热奶，玩着带响的玩具，可你却冒着风雪来到这高墙内……
我看着妻子那留有刀痕的白皙的脸颊，她长得不是很美，但绝不难看。我曾欺骗过她，摧残过她，在那花天酒地的“乐园里”，醉人的酒，迷人的色，使我忘记了一颗纯洁的心，幸福、爱情被我的肉体和灵魂沾污了！
“你还来看我干什么？”
娟娟猛然抬起头，她那充满怨恨，怜悯、鼓励的目光把我慑住了。
“我是恨过你，甚至想到打掉孩子，跟你离婚。可我……最后还是坚持把小勇给你生下来了。我想，毁掉一个人容易，可挽救一个人就难了。你们教导员给我来过几封信，说你改造得不错……我应该来看看你。”
过去我要抛弃她的时候，她跪着求我，那么软弱，今天她又这样的坚强……
探监的时间过了，娟娟抱起了儿子，挺了挺腰，从提包里取出两双鞋垫，一件毛衣。
“我还要赶回去参加自修大学的考试。十年前你参军的时候你让我等你，现在我更应该等你，小勇也应该有个象样的爸爸。”
我的心脏紧紧地收缩，颤抖。
啊，我终于找到了……。
（题图 田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