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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卖鱼人

2023年08月12日

周矢

一条深巷,窄窄的,一排竹竿儿撑起一长溜塑料绿瓦的,这便是一处贸易市场了。地上一摆溜儿,是一式的竹箕,一头儿翘起来,颇象一只只其大无比的竹拖鞋;三支竹皮儿撑起来,摆摊儿使得,挑担儿亦使得。那竹箕里,剥得雪白的是茭白,削了皮绿茵茵的是莴苣,大块儿扁平无一线纹路的是豆腐干,洗得黄亮黄亮的是生姜,七彩八色,煞是好看。

站着卖菜蔬的,多是些女人家。头上戴一只竹笠儿,腰上围一扇围帘儿,脚上登一双草鞋儿,脸上堆一脸笑意儿。最多的是鱼。鲤鱼、鲫鱼、鳊鱼、鲢鱼、青鱼、草鱼、乌龟、老鳖。一只长太盆儿,放半盆儿水,要露出鱼脊来,显得欢活。卖鱼人便吆喝:“活的,活的!大王八十二块一斤!”

我信步朝前走,从人缝里挤到头,不觉小巷尽了,却见了件新鲜事。

一个小伙儿,约摸十七八岁,正在卖鱼,却并不吆喝。他的鱼卖得怪,不养在盆里,也不塞在篓里,却提在手上。一根细麻线,在每条鱼的脊翅上绕一个圈儿,那鱼便绑在线上了,成了一串儿。最妙的是十来条鱼全是活的,只在绳儿上扭,又挣不脱,有点象扭秧歌。但我心里明白,这儿却是陕南,是汉中,不是在陕北。

我搭讪道:“这鱼,是卖的么?” 

他点头低声说:“卖。”

“怎么价钱?”

“这一串五块。”

我暗自数了一下,一共是十七条,不过两把一条吧,算二斤重,这价钱就比西安还贵了。但这卖法实在有趣,便摸出照像机,要为他拍一张。

他立刻慌了,脸色霎时黄下来,直往墙边儿挤,似要挤出一个窟窿,好钻过去。

旁边一个老者,三年早知道似的,说:“小兄弟,你遇上汉中报的记者了,卖这价钱,等着倒霉吧!”

小伙子更毛了,忙把一串鱼连绳儿丢过来,说:“我不是偷的。是自家水田里逮的,真的。你要,我不要钱,白送你好了。”

看他惊惊乍乍的样儿,我笑了,再三对他解释:“我是西安客,看他卖样特别,留个影儿作纪念的。”要是你高兴,给我个地址,我给你寄一张来。“是彩色的哩,富士胶卷。”

不知他听懂了没有,但确实信了,又堆了一脸的笑,硬要送那一串鱼给我,说是交个朋友。一脸憨诚的样儿,使我真喜欢他了。

可惜,新买的富兰卡真是个傻瓜机子,使那一卷彩卷全跑了光,他的照片也自然不需寄去,信也就没写。我每每买鱼吃鱼,就想起他那一串鱼,他到底卖了几元钱?如今他想起来,以为我是个什么人,也许,他会把我忘了?

但愿他忘了我,忘了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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