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昀
长堤,汉江边雄峙的长堤,已经不是我幼时爬上爬下玩耍的长堤了,是的,不是昨日的长堤了。
重新修建长堤的时候,我曾到过城堤工地,耳鼓里满是十吨铁夯砸下的轰然声,十几米外也会感到大地的颤波,于是,我的心踏实了。
一九八三年七月三十一日,汉江如猛兽破堤而入,一座美丽的城
市,顷刻翻作水乡泽国。两万多未能及时逃离的居民,退缩楼顶,与洪水困斗。那夜,我是在电线杆上抱着杆梢度过的。
洪水乍退,我们几个死里逃生的人背着水壶、饼干、咸菜、曾做了一次义务性的城堤考察。
安康山城南依群山,三面临江,有西堤、北堤、东堤三堤。三堤中除了水前新修不外,城堤最长的北堤和久的西堤稍稍完好之洪水最先决堤的东堤,被洪水冲垮的口子就有五十多处。
安康,这个秦时就建治的都邑,名字太美妙了。可在两千余年的历史长河中,安康却很少安宁康乐过。
一九四九年,我解放大军的炮声逼近了安康。国民党军队沿堤乱挖战壕负隅顽抗。本来就是单砖黄土筑砌的城堤,成了虫子蛀空的树干。
大跃进年代,无数的人们提着煤油灯,在城堤上挖洞不止。这些被挖出来的窑洞,就是所谓就地取材的简易炼铁炉子……
“文革”中,文攻武卫,城堤上构筑碉堡,深挖战壕,挖地道,如此一个千疮百孔的城堤……
而今,六华里多长的城堤已经巍然屹立在汉江边了,比原来提高了一米多,封闭了原来过多的堤门,新修或加固了四座城门。城门上,一律的钢铁大门象卫士竖立堤旁。倘遇洪水,电闸一启,钢铁大门便与城堤浑然一体,可以抵御一九八三年那样每秒三万一千立方米流量的特大洪水。
而已经迁到城堤旁居民楼住下的我,仿佛刚刚经受了一场梦幻,仿佛看到了修建长堤的人们用一把巨掌,推着历史向前走了长长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