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川夫
新结交了一位美术界的朋友,善画像。一日小聚,兴浓,提出以我为模,我亦欣然。
他掏出写生小本及那支尖儿弯成钩状的钢笔,却问:“要丑的还是要漂亮的?”
我大惑。就这副嘴脸,明摆着的,谈得上“要”什么吗?
“要丑的。”略加思索我答,自以为给他出了道难题。我知道自己的形像相当说得过去,反馈也一直如此。虽说年过不惑,天庭浮云、地脚荒芜,但远远说不到“丑”上去。
我正襟危坐,以模特状,只听他那边一阵“沙沙”作响,等他把本儿伸来,我才大吃一惊。
画出的是一副奇丑无比的面孔,一细看,是我,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巴……组成一个不容置疑的我。
“开个玩笑,还是画张漂亮的吧。”他说。我木木然好久没有反应,如此丑陋的家伙却又是千真万确的我,真有点“妈妈的”了。
他又画好了。这次画出的却是一个气宇轩昂的颇有大丈夫气慨的形像。一看,也是我,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也组成一个不容置疑的我。
简直碰见鬼了!我想,他能把同一个我弄得那样丑陋又那样漂亮,而又画得让人不容置疑地认出那是我来。多亏年龄大了,原不在乎容貌,更用不着登什么启事。倘若正值那种年龄,这样的画家不是可以把我弄得很丑又让人相信“那完全是事实”么?
我突然领悟到了很多很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