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才兴
今天是中秋节,又是我的生日。妈妈格外高兴,用技术承包得来的奖金,捧回一只大蛋糕。进门喊:“八哥”。
“八哥”是哥哥的小名,连我也从小叫惯了。谁叫他说话像唱歌。
“月洁生日”,妈妈道,“你准备了什么”?
“西凤酒。”
“白酒啊!月洁能咽?”
“这是朋友托朋友,花十好几元买来的”,八哥委屈。
明月升起,圆圆的,亮亮的,妩媚而可爱。八哥将贴面的茶几移至阳台,象从天空衔来一片多彩的云,妈妈摆放食品,生日蛋糕居中,各式冷盘众星捧月。爸爸给每人斟满小杯酒。八哥给冷盘洒酱油。
“慢!”妈妈手一拦,杯里的月亮晃了晃,“十二家酱油厂卫生指标无一合格,快换瓶装的。”
我吹完蜡烛,一家人分享生日的快乐。蛋糕不知怎么,只有奶油是软的。“那是边角”,妈妈往里咬一口,“哎哟!”吐出一截半寸长的铁丝。
“唉”,爸爸叹了一口气,皓月让一片乌云遮住了。他端起酒杯,“为月洁祝酒,举杯。”八哥喝一口便吐了,“要钱不要脸面的东西。”我想尝,八哥不让,“假得厉害,这酒咸涩麻辣味。”我哭笑不得,“朋友托朋友买来的,留给朋友烧豆腐吧!”遂离坐,提来一盒四鲜月饼,
我递给妈妈一块,爸爸一块。八哥两个指头夹起一块,举起看看却不吃。
“吃呀!尝月饼,赏明月,我的生日过完了。”
爸爸放下月饼,“别吃了,大肠菌群、酸价、过氧化值都超标。”
月儿悄悄地隐了。
“爸爸怎么知道?”
“月饼是我当家的厂产的,”八哥的声音很小,“今天爸爸去检查……”他的两片薄唇和如簧巧舌一起失灵了。
我的眼前模糊起来,圆圆的月饼变成了人生的套圈,在月光下狂舞。我套你、你套他,他套我。这样的圈套越多,人身的束缚就紧,我仿佛被钱眼勒紧,透不过气来,
多亏妈妈熬了一锅粥,是用陕北老家的小米、红枣熬成的,妈妈给每人盛了一碗。一家人喝着香喷喷的小米红枣粥,话语渐渐多起来,改革开放、民风世俗、中秋月洁……
抬头赏月,那月儿,曾也乌云遮掩,却终究是洁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