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
响彻古城的迎春花炮，仿佛在为他们祝捷，因为他们已超额完成了1988年经营指标。这不是传奇故事，是事实，领头的叫贾群英。
I
我来到贾群英承包经营的西安市水产公司长乐路水产门市部。首先迎接我的是一位温和大方的女营业员：“师傅，买东西吗？先请坐。”
“我是作者，想写一篇报告文学，来了解一下贾主任的情况。”我直截了当说。
“什么？——写我？笑话，走了哪门子运，和文人较量上了。”那语言，诙谐中带几分尖刻。“真要写，还是写同志们吧，大伙比我辛苦。”
不用问，她便是贾群英，说话间，又见顾客来，她忙迎上去，笑容可。片刻转来，递我一杯茶，爽朗一笑，象个老熟人。
“你们这服务态度可没说的。”
“不好还行？”她指着墙上那一应俱全的条幅：“创三优，争一流哩，再说，和气生财嘛。”
Ⅱ
贾群英印象：32岁，雄性气质，连装束都喜欢男式。活泼多思，热情诙谐，粗犷而善于观察，闲不住，象—团火。有点古怪。
“看得出，你的劲头很大，很乐观。”我说。“没什么，我性子急，象个‘男爷们儿’没治。”小贾爽快地说，“我要求不高，上班一鼓作气，至少别给我惹麻烦，下班后跳舞，谈恋爱，只要正当，我不管。我也爱跳舞，好热闹。”“哦，听说你还能唱，得过一等奖？”“那是去年十月，公司工会搞全系统业余调演，我唱了几段秦腔。”她说，“说真格的，我太好强了，弄啥非得弄出个样来，不然就不弄。人的自我意识很重要。我不爱讲流行话题。为什么非要把‘改革’‘竞争’这一类字眼老挂在嘴上？既然领导信任，同志们支持，自己就好好干，干个样子出来。经商就是经商，何必那么客套！”几句话，铿锵有力。
“说句不怕您见笑的话，”她说，“我不否认我是个女人，但我反感女人的婆婆妈妈。从小人就叫我‘假小子’现在，人又叫我‘生意经’，‘生意经’就‘生意经’，明是为了赚钱。瞧——”她顺手摸出几本书，我瞥一眼，尽是些《生意经》、《企业间谍防范》之类。“我把这些书当‘经’念哩。”岂至这些，下班后逛自由市场，进餐厅乃至到顾客家征求意见是她的习惯。随时掌握行情，随时改进，瞅空推销是她的目的。“就这性子，没治。”她说，“这月你挣八千，下月我非上万了，无非多吃些苦，没什么。”的确，她能吃苦，每次装卸车都不比小伙少干，尽管她还患着腰椎骨质钙化。“有一点必须说明，”她说，“我可不是‘奸商’，我讲职业道德，讲信誉，对客户以诚相待，不偷税漏税，在这个前提下，从不放过任何一个顾客。”
Ⅲ
小贾87年7月22日调任该门市部主任的。半年来，她究竟跑了多少路，加了多少班，熬过多少通宵？连她也记不清了，尽管营业额逐月突破，信誉日渐提高，她仍不满足，还是那样风风火火。虽然超负荷的工作量使她有时连吃饭的时间也挤不出来，可她硬是利用零碎时间拿到了函大文凭。
她爱看《丑陋的中国人》。中国人本应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她认为。
她亦有失意和哀伤。那是她刚来那阵，面对冰冻三尺的涣散纪律和不良风气，她苦于无从整顿，哭过。后来制定了“迟到一次罚款三元”的制约措施和一系列制度，并宣布“从我做起！”但她仍挨过骂。她出人意料地使用了一位在别人看来不怎么样的小伙贺艺当她的助手，结果招致了接踵而来的流言蜚语。好在她是个“硬汉子”，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说短长。”后来事实证明贺艺确有能力，她感慨地说“我们配合很好，珠联璧合，我们的成绩，既是同志们努力的结果，也有他三分之一的功劳。”
她到底是一位强者。
强者标志着精神和情操，力量与追求。似乎，人的价值和奋发向上乃至疲于奔命在这位普通女性的胸臆间，早已混为一体，散发的则是火，是精神。
领导服了，同志们服了。
其实没什么。她还是那句老话。
我问她今后如阿打算？她带着生意人狡黠的笑，没有明确回答。“我太累了。”她说也许，马因识路真疲路，她的确太累了。但有一点我知道，她又欣然接受了再翻一番的任务。
分别时，我的耳畔，蓦地响起一首遥远的歌：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