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瑛
特写之一:菜市场,青翠欲滴的鲜菜。一位穿着时髦的姑娘在一个菜摊前停下,拣了一把大辣椒放在秤上。小商贩提起称,趁着风势打起秤砣,然后把称好的菜放进姑娘的提包……突然,一个工人打扮的汉子来到面前,对小商贩说:“你瞒不了我,你使的是
‘顶风称’,份量不够啊!做买卖要实实在在,不能坑人。”小商贩自知理亏,给那位姑娘补足了份量。
特写之二:牛羊肉抱馍馆,热气腾腾,座无虚席。不时听到人们对饼小价高的埋怨,但没有人出来过问。又是那位工人打扮的汉子,径直走到店主的身旁,提出检查烧饼的份量。店主要检查证明。这位汉子说:“要证明有,不讨每一个顾客都有监督检查的权利。”说着,掏出一个小绿本,上面金字烫着:物价检查证一西安市人民政府制。经检查,份量明显不足。店主恼羞成怒:“我认准你了,看你能干啥!”这位汉子却心平气和:“认准好了,你可以上告,可坑人的事不允许你再干……”众人拍手叫好。
特写之三:……
汉子名叫魏易枫,五十四岁,是西安制药厂工会的生活保险干事,西安市西郊职工物价监督检查站的站长。他所领导的西安市西郊检查站,分别荣获西安市和陕西省先进职工物价监督检查站,他本人被评为全国先进职工物价监督检查员,被群众称做“物价卫士”。
他说——
一
我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从小在西安市长大,从上小学,中学到大学,专爱打抱不平,我最崇拜的人是济公。
老伴可不赞成我管闲事。她说这些闲事管起来没完没了,有时麻烦得很。如今我年纪大了,身体又有病,老伴就更放心不下了。我就在老伴面前表决心、立保证。可管闲事,一天也没有停过。安全保卫,交通事故,婆媳吵嘴,两口打架……只要我碰上都去管。你问物价检查?我是憋着一口气干的。所谓无巧不成书,西安市总工会发动企业筹建职工物价监督组织,厂工会叫我筹建西郊站。老伴不同意,我就撒谎。也不知哪来的劲,白天晚上风里雨里的忙。
这种事,有私心不能干。有人说:“你们的条件都够入党了。”这话不假,有人想混进来捞油水,都让我辞了。
就这样,在兄弟单位工会组织的支持下,由十五个工厂推荐物色了五十四名职工,组建了西安市第一个职工物价监督检查站——西郊站。我被委托为这个站的站长。
二
物价监督检查工作千头万绪。涨价,搭配,份量不够,买了假货……应有尽有。先想到的是一黑(蜂窝煤)一白(罐罐馍)的短斤少两问题。
当时,职工群众反映北尧头和大庆路煤店的蜂窝煤份量不够。我带领几个物价员检查时发现,每八十公斤定量供应的蜂窝煤,分别短缺六块到二十多块。一位物价员气愤地提出重罚。我想,短缺煤是客观事实,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少这么多呢?我就反复调查,发现是把关不严,管理混乱。便和他们一起制订了内部把关制度以及弥补消费者损失和挽回影响的具体措施,集中三天时间,两家煤店分别为六百六十五户消费者上门补蜂窝煤一万零二百多块,折合三千四百多公斤,维护了消费者的利益。这件事一时成为职工群众交口称赞的美谈,同时,也震动了西安市整个燃料公司系统。他们为此在大庆路煤店专门召开了端正经营思想和作风的现场会。
事后,大庆路煤店梁主任握着我的手说:“老魏,说句心里话,先前我是恨你,现在我得感谢你。”
一天,在土门十字路口,一个卖蒸馍的年轻人不服检查,并强词夺理,质问我们多少才算够份量。当时围观者甚多。我想,这小子想唬住我们,便说:“标准粉蒸馍,一个二两,生重冬三两,夏二两九钱;熟重,冬三两一钱,夏三两半钱;凉重冬三两,夏二两八五钱。你卖的是热馒头,冬天一个应该重三两一钱,而你的馒头仅仅只有二两八钱……”说得这小子目瞪口呆,当场向顾客补足份量,围观者鼓掌叫好,他们其实不知道,我专程跑过市食品公司,把这些牢牢记在心里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前学后忘,我就象小学生记英语单词那样,把主要商品的规格,标准、价格份量写在小本本上,早早起来念。还把它复印分发到每个物价员,要他们也这样做。
这样,经过反复监督检查,西郊站管区所售的罐罐馍短斤少两问题得到了一定扭转。
有人说我是“柿子拣软的捏”是“只打苍蝇,不打老虎”。我们收到一封群众来信,声称××饭店是当地一霸,没人敢惹,我匆匆带上人去这个饭店。半路上有人挡驾说:“那儿去不得,那儿是老虎屁股。不但蛮不讲理,还买通了地方政府官员,后台硬着呢?”不听这话还好,听了这话,我非去不可,我这个人就是不信邪。
果然,经理趾高气扬,干脆不理睬我们,检查时还吹胡子瞪眼睛,拍桌子,打板凳,指使六七个店员围攻我,要把我们哄走。
我说:“既然来了,不查清问题就不走!”他又来软的,消磨时间,又暗地叫来一个穿警服的青年人……结果在事实面前不得不承认错误,做了保证。等我们一走,群众又反映这家饭店仍旧小菜份量不足,啤酒卖高价。我就领上全站人员,请了市上有关领导,带上摄像机去检查,当场罚款150元,电视台一播出,他们就规矩多了。
我们受围攻,遭打击的事那就多了。物价检查站的牌子,被人扔到街心花坛里,一个个体户扬言要对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有人打听我的住址,查问我的身份……好心人也劝我:“现在有的人要钱不要命,你快离休的人了,何苦干这个得罪人的事?放糊涂点算了!”
可我这人就是一个死心眼,干上了这个行当,就不怕担风险。
三
说到吃请,有,搞我们这一行的免不了有人送礼拉关系。对待这类事情,我的办法是:一劝二躲三藏四溜。原则是分文不沾。
去年八月,我为我厂八名购买电冰箱的同志索回多收款1664元,这几位同志非要请我吃饭不可。经我一再劝说,只吃了两颗水果糖完事。
一个炎热的夏天,我们去红星奶制品厂检查,有人搬来两箱酸牛奶让大家喝,我说不喝。其它物价员竟也都不喝。后来在农贸自由市场检查,大家跑得汗流夹背,虽说有不少经营冷饮的摊贩,打招呼。递冷饮,可我们没一个人去接去喝,于是,我主动掏钱请大家喝汽水。大家边喝边说:“这汽水比酸奶要好喝得多了。”自建站以来,我们没有一人发生过违纪现象,就是按总站规定每活动一天,厂子给补助的八角。我也未曾要过一文。
有人问:你到底图的是什么?图什么?做人不能只讲实惠,但不能没有追求,我这几年的大部份时间是在市场上度过的,虽说失去了常人所有的家庭欢乐。但精神上得到的却很多。人各有志,我愿意在我的晚年,即就是离休以后,也要把物价监督检查工作干到底,管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