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报告文学连载
卢跃刚
数字图腾
“数”，很能体现人类的智慧。
“傻子”总经理那里，最受宠、使用频率最高的数是“4”
他跟你讲话，一张口就是“讲四个问题”。他有一套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表述方式，在此不敢篡改，翻出原始记录，依次分述如下：
过去的四个问题，第一解放后徒弟搞师傅一大错没有师傅哪来徒弟你懂吗？为什么中国发展技术倒退了过去的“花纹”那么好现在人不会搞了呢徒弟反师傅你知道吗？第二儿子不孝敬父母儿子打老子到派出所顶多关一会儿就算了老子还敢管吗？你懂吗？第三不管哪一朝反面正面都有才能发展“粮食过关”真报坐牢虚报升官。你懂吗你知道吗？第四一个人想执掌大权你冻得半死给你两块钱你治好后来整我，你知道吗？
三中全会来四个好处，第一中央首长来郊区农民一样上街赵紫阳到芜湖没见站岗，你知道吗？第二农民个体商贩部队国营干部都平等，第三社会主义安全资本主义有钱不安全，你懂吗？第四只有半个好处你有本事你挣钱有人看得短你懂吗？不服气这帮人不是前线打仗的是后方搞后勤的，你知道吗？所以说三中全会三个半好处要成为四个还得五年。
……
现在我有四个对得起：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军队对得起下一代。你懂吗？
……
我采访结束后，准备回北京，他阻留说：“你再住四天”
……
他一俟讲“四个问题”，就陷入一种一发不可收，的迷狂状态，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在房子里焦躁不安来回踱着，手不断地在你眼前挥舞，夸张地表现他的感染力，点一支烟，没抽几口就捻灭。嘴巴一刻也不停也不可能停。他在说“你懂吗你知道吗”的同时，那对小眼睛在你的脸上搜索他的演讲效果，你听得如坠云雾，他就愈发精神亢奋。
你听不懂，跟不上他那些逻辑混乱的一二三四，你想插话，想请他澄清事实解释含意，这简直不可能！
满耳朵的一二三四“你懂吗你知道吗”，把我彻底搞糊涂了，我只有机械地频频地点头，手一刻不停地记，鬼才知道我懂还是不懂！
“老年……”我朝他扬手示意。
“你让我说完！”他很粗鲁地阻止我的提问。
需要耐心，需要涵养，需要心灵的理解和沟通，需要为他的逻辑建立一套参照系。
“4”的遣用完全成了他下意识的活动。
“傻子”平生嗜酒嗜赌，即使当了总经理也未改旧习，他当总经理后因聚赌曾两次被派出所拘留罚款，猜枚划拳“春夏秋冬”，
“4”是个大吉大利的数，是个能给他带来好运的数，“四季财呀！”
生意场上的人对“数”有着苛刻的讲究。
对于“傻子”来说，“内容”似乎无关紧要，他在公司训话，张口就是“现在讲四个问题”，别人告诉我，他说话，今天昨天张三李四不一样，就象价格，随行就市，要紧的是以“4”为单位的组合形式。
“4”，仿佛成了“傻子”的“禁忌”，成了他顶礼膜拜的“图腾”，赋予他以生存、竞争、自信的原始动力。
看见他在滔滔不绝地作毫无理性的演说，令我想起了原始部落的人们在“图腾”面前充满激情的舞蹈，几天几夜地跳呵跳呵，灰尘腾起，蓬头垢面，疯狂而忘我。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