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跃刚
痞子运动
“傻子瓜子”公司经理室。
“咔！”玻璃碎片四射。“咔！”碎木横飞。一把改锥恶狠狠地橇开办公室的抽屉，公章被取走，一把巨大的毛笔蘸满浓墨在墙上胡乱飞舞。读者也许以为这是位“梁上君子”的杰作，非也！此幕上映之时，尚有一位公司副总经理、几位公司职员目瞪口呆地旁观。
这场闹剧的主角，便是令人尊敬的“傻子瓜子”公司总经理、当今中国名传四方的改革家年广九。
年广九后来对我说：“我砸桌子有什么错？我是总经理，总经理砸个桌子有什么不可以？”
他有着变了形的自尊，表现出来的却是滑稽；他出身贫苦，却没有穷人的那种朴实和真诚；他处于度地愚味无知，却没有起码的气度和谦逊；他想一夜之间金钱象河水那样哗哗地流，却又缺乏那种含辛茹苦励精图治扎扎实实的企业家品格。芜湖炒货行业可以追溯到本世纪40年代的文林炒货店。解放前有个潘顺强炒货店有些名气。1946年冯玉祥从大后方北上，过芜湖，潘氏炒货店的老板潘龙彩前去拜谒，席间想找冯玉祥筹措些资金，以图发展。冯说，我是个当兵的，哪来钱借你？这样吧，我给你的炒货店题个字。凭着冯玉祥的题字，潘氏炒货店在江东算是有了些名气。这块冯玉祥题的牌匾，“文革”当中被当作“四旧”砸了。炒货行业在芜湖，从1956年完成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后，已是萧条不振。特别是“文革”之后，几乎绝迹，成了城市居民“春节”才能供应的食品。当三中全会对外开放、对内搞活后，全国瓜子业以芜湖为中心突然象注进了魔水，迅速地膨胀起来，而“领导”时代新潮流的竟是社会地位十分卑微的“傻子”。年广九。这种冲击非同小可，任何当时的现在的正人君子们理论家们社会活动家们都不敢低估了他的历史作用，傻子本人也深知这一点，每遇官司，每遇犯法之事被人揪住，每每耍泼耍皮。他都会大嚷：“谁敢搞我？我对苑湖瓜子有贡献。总理说了！黄璜说了！”经济纠纷调解有磨擦，他立即会不顾谁在场甩袖而去。“咱们北京见！咱们天安门见！”这股痞子劲，使大家茫然失措。
他最值得炫耀的东西是什么？
他对我说：“我一生有三件宝，第一件宝是这只九钻金戒指。”
他右手伸到我眼前，挺直中指，戴在下指节上的钻石戒指熠然生辉。
“数一数，看够不够九钻。”他不管我愿不愿意，把手又伸近了些。
“I，2，3……9”
我无奈，一颗一颗数。“对，九颗。”
“三千多美金买的。”
“哪儿买的？”
“金陵饭店。”
“美金哪儿弄的？”
“个体户就没有美金了？！”他头向侧上一扭说。
“第二件宝，是我屋里这套红木家俱，标价4800多，加上请客送礼，买下来，花了5000多元。现在可值钱了，有个日本人愿出两万元买，我都不卖。”
“第三件嘛，就是我的“傻子瓜子”商标。”
1981年出名前，活动区域主要就是在芜湖大街小巷间。
民间对年广九的概括有六个字：“文盲、法盲、流氓”。市委书记和工商局对年广九的概括是九个字，“文盲、法盲、流氓无产者。”
（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