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维诚
他从涤卡上装的口袋里熟练地掏出一支烟来,又到另一只口袋里摸火柴……“啪”,一只精致的“WISTON”气体打火机蓦地伸到面前,骄傲地窜着蓝幽幽的火苗;他连忙把手中这支还没点着的没有过滤嘴的烟递了过去,又窘窘地补上一句:“哎,烟不好。”
“来,抽我的!”对方颇有气派地从精致的“良友”烟盒里弹出一支过滤嘴来。他更尴尬得语无伦次了:“不,不,我还是抽这好;老外烟,味儿有点怪……”突然,他的话被对方一阵莫名其妙的笑打断了,
于是,他兀自抽他的,对方则叨出一根“良友”点着了,他俩一起吞云吐雾,两股烟搅在一起,分不出优劣。这短暂的“冷场”,愈使他浑身不自在起来,怎么回事,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他,此刻竟语塞了,面对黑压压的一片学生,从来不曾心慌过,此刻置身于这豪华的客厅,却如坐针毡——是怕烟灰掉到地毯上,还是坐不惯这太软的沙发,要么就是这身格格不入的灰朴朴涤卡使他感到有点“那个”?
他是因为他的学生好几天没来上学了,才来走访这位“万元户”家长的。
“老师,不瞒你说,我连小学也没毕业,您看我现在还混得不赖吧?”又是一阵踌躇满志的笑。在这笑声里,他刚才说的那么多的话,不就是白费唾沫沾墙壁了么?
对方显然并来发现他的悲哀,继续大大咧咧地说着:“你们当老师的确实辛苦,难为您大老远地跑一趟。要是谁出一百元让我跑这一趟,我还要算算划不划得来呢。”这句也许并无恶意的话,更刺伤了他,心里有些隐隐的痛——我们教师的时间难道就不值钱了吗?
这样的氛围,再谈下去,是没有必要了。不过,他的学生如果仍然不去上学,那还是要硬糟头皮再来一趟,因万一“留级”,那怎么行呢?
他揿灭快燃到手指的烟蒂,看了看腕子上发黄的表面——两点一刻,半小时后他还得给几个学生补课哩。于是,他起身告辞,晕晕地走了出来,看到门旁的大书柜里摆满了装璜精美的烟、酒,那个捧着金元宝的“大阿福”咧着大嘴汕笑着,似在嘲讽他的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