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良进
陕南历来偏远闭塞,外面闹欢腾了,吵翻天了,这里大部分人还单只厮守着几分薄田几台破机器。在等待。观望,徬徨。他们就好像习惯于皱巴巴过日了。
改革已十年,这里仅有的几个小得可怜的企业还如一潭静水。
水在下沉。水在枯竭。
偏偏这时,有人猛不丁向水里丢进一粒石子。一潭静水立时被搅动,—圈圈涟漪向周围扩散开去……
丢石人叫黄日明。一个面目清秀爱唱京剧的中年汉子。没人想到。这个斯斯文文就差一幅琇琅眼镜的知识分了,竟有胆量先向死水扔石。
87年11月9日。黄玉明正式接管了白河县矿产联合公司。
这个连年亏损,外债59万元,职工工资凭贷款发放的烂摊子,谁接谁倒霉。
“等着,有好戏瞧的。”有人爱看悲剧。爱妻担心,“就是投石,也该选个塘嘛。”
他,三十年的坑坑凹凹跌打出一种不甘沉沦的犟性格;两年大学熔炉炼就一尊热血男儿的骨架。
有种的勇儿,就该轰轰烈烈干事情。
火的热情毕竟替代不了严酷的现实。
一个伤痕累累,连绵上百里的大山矿区,怎样从衰弱破败中崛起?工人睁大着饥饿的眼睛瞅着他。
一向不抽烟的玉明身边,竟甩满了烟屁股。企业破败症结在管理混乱上。
矿联司采不出矿,其它都是屁话。数九寒天,冰雪覆地。黄玉明脚穿草鞋攀上海拔1700米矿区巡勘。五个施工区,一区缺氧,三区没人,四区村民不让挖,五区没机械,仅剩二区也是小股作战。就这幅残局还能赚钱?
贷款二十万。七万拓井。六万添置空压机。再七万新建矿区。工人定量包干,月末结帐。这一斧果然凑效。跑的工人回来了。机声响了。半年下来,采矿万吨。
大堆大码的矿石在矿区待运。五台破车跑不了几下就没气了。这样子能拉矿石?玉明又在思索车队的改革。
于是破车统统开到湖北十堰整容。下令收回物资站一年亏损七千元的生活供应车和要变卖的一辆“东风”。再咬牙置他二辆。嗬,九台车以其崭新的容姿停靠在黄玉明的眼前。他当下宣布了承包方案。
原先出走的队长黄坎余回来了。他技术娴熟善管理。黄玉明让他接管车队。
这一板斧果然厉害。砍出了六年来的新水平。十个月一敲打,车队不光偿还了贷款,建了修理厂,还盈利万元。
见着黄玉明的人说,真怪,你小子一上任,车也变跟你样漂亮了。轮子也转得跟你腿杆一样麻利了。
当过几年供销股长的黄玉明最清楚,供销好时能左右企业兴衰存亡。别看玉明大砍大杀,有时他更谨慎。细微事他都能考虑周全。他想对供销只能用“另立小灶”的办法,再利用纵向多路出击、“反弹琵琶式”等战术,就能把经营推向高峰。虽然这些跑销售的理解不来这些古怪的名词,但有一点是实,就是每人的腰包鼓胀了。真神。
按说到此该包的都包了。可偏偏黄玉明在88年4月份又亮出《关于财务承包方案》。讨务科长一看,愣了。啥?黄经理你头脑莫不是出了故障?企业亏咱算亏帐,赚咱算赚帐,不亏不赚咱算平帐。外欠咱慢慢要。自古到今,还没听说财务能承包。就算改革也革不到咱会计头上哟。
外地没包咱包。路是靠人走出来的。黄玉明口气坚定。不但要包,资金周转天数、贷款额、外欠帐回收及利润基数一样不能少。
那就试试呗。冠科长眼镜片尽管瓶底厚,可看起数码字来比原先快了三倍。资金周转也从288天/次降到60天/次,创造了安康地区的最好纪录。
玉明的板斧赛李逵。一年下来将为零的产值砍成了46.3万,利税总额24万有余,纯利润18.6万,将办公楼房从三层砍到五层。一年完成三年承包任务的240%。
几百号人被黄玉明弄得滴溜转。人们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