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农
对老人，我是一贯主张厚养薄葬的。可前不久，在商州山地，为筹办母亲的葬礼，我却身不由己了。
依我之见，一切从简。可大哥呢，偏执意要大操大办，热闹一番。“咱能为几个钱，去挨街坊四邻的骂！”
出殡的前一天，大哥先把响器请来了，不大一会儿，哥又接回来了全套纸扎。一眨眼功夫，他又请来西关刘婶，说是要摆什么盒子。
一处清雅的房间内，刘婶早已准备就绪，只见她先用上等麦面掺和那鸡蛋，那香油，细细挽成不软不硬的面团，这才以剪子、镊子、梳子为工具，巧施其艺。并添以各目适宜的颜料，然后放置于浸有香油的青磁盘内，四盘拼为一组，装入红漆木盆，即为俗称的摆盒子。
这刘婶，我唯知她剪的窗花，在全龙驹寨颇有名气，想不到，她还有如此的拿手一绝。
瞧她摆的那四盘樱桃、桔子，葡萄、石榴，宛若清晨刚从绿叶枝头摘下来，直逼人嘴儿发馋呢。
再瞧那组螃蟹、蝎子等，伸钳横行，或毒尾高翅，那神情，那动态，冠以维妙维肖，毫不为过。
大哥此举，虽违背我意，但纵观此面花，却也深觉机会难得。
这多年，据我所知，对关中那种看起来鲜丽美观，吃起来香甜脆酥的面花，或举办展览，或报刊介绍，确实使其耍尽了风光，只放光彩，但故乡的这种面花，无论是从颜色、造型、动态上与之相比，却分明是技高一筹啊！
咔嚓！咔嚓……随着闪光灯的频频闪烁，一吊唁挚友连拍了一卷面花彩照，并留连回顾曰：“可惜如此绝技生不逢地，若在京城省府，必定游人争购，身价百倍。”我闻此言，不禁喟然，城里人欲求山野之气，高价买得塑料花草，置于桌案，喜不自胜。那比这商州面花之逼真，之俏美！进而又想，黄土青石，处山野之中，分文不值，城中市人都需花钱买得，松杉佳木，生长于深山野岭上，老朽而无人问津，置于城街市面，人相争购，价值以千百计：那猴头木耳，山林朽木之中随处生死，不为人知，运至都市，人称珍品，可上国宴，皆地异而价殊。于是想来，物人之理一也。因之，归而作商州面花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