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清华
百货大楼前,数十人围成一个圈。圆心站一人,着米黄色风衣,全身邋遢样,脸呈“国”字型,尽皱纹,且瘦、脏;眉毛却黑,眼有神。
“画啥?”他笑着问。
“画狗!”
“画猫”!
“画鼠!”
“蛇年,画蛇!”
邋遢人在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截粉笔头,下蹲,“画鼠”。只见他胡乱地在地上涂抹数笔,便说“成了”。圈里的人睁大眼睛,圈外的人跷起脚尖,伸长脖颈,却怎么业看不出名堂来。“嘿嘿,忘了两笔”。他见人们受了捉弄,脸上露出得意笑容,粉笔头在地上“倏倏”划拉几下,那一摊“莫名其妙”神奇地变成了一只飞驰的大鼠,其后跟了四只扬爪猛跑的小鼠,与真的般。看客里“轰”地“啧喷”声起,邋遢人却不理睬,粉笔继续在地上飞舞,小鼠后出现了花猫,花猫后跟着黄狗,大象挺起长鼻,欲卷黄狗,岂料一条小蛇,蜿蜒着向大象鼻子里疾进。
人们看得发呆,忽被画者之声惊醒:“哪位赏脸,给支烟儿抽抽。”话刚落,立即有三四支烟扔来。他接住,将两根夹于耳后。又有打火机“砰啪”声冒出蓝焰为他点燃。
“会画人吗?”持打火机者问。
“画人,画谁?”邋遢人深吸口烟,吐出。撩起风衣,在裤兜里摸出一截似小学生扔掉的铅笔头儿。
有人递来个皱巴巴烟盒,邋遢人极满意。他圪蹴,把明盒铺于右腿膝盖,捋平,两眼一眨不眨地瞅着“打火机”。“打火机”有点怕了,扭头,避过他的目光。邋遢人却不再看,低头,铅笔约舞二十秒:“好了,看象不象?”
“打火机”还未辨出自己,周围“象”声骤起,但见那烟盒上的人头象:稀稀几根头发,密密几排皱纹,凸凸金鱼眼儿,薄薄一张小嘴唇,竟和照象机摄下“打火机”的黑白照片一般。
“这家伙是个奇才”,弄不好是美院的教授”“胡扯,教授哪有这邋遢!”
有行动快的已经从商店里买来一张纸,几枝彩笔,要求画虎。还问画资是多少。邋遢人却听钱色变:“画不得啊!”
众看客问何故。邋遢人说怕领导知道了找麻烦,_他这次出来是专为买机器零件的。原来,这位邋遢人是职业工人,业余好画,如同人爱喝酒一般,瘾一上来,不在众人面前“露两手”便活不过去。
天下人,无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