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敏
他们是老同学。
他比她大几个月。学校合并班级,她便同他坐在了一个班。一个在前排,一个在后排。紧挨着,同窗三年。
他是班长,三代工人的儿子,生得很平凡,却很有人缘。
后来,她当上了学习委员,出自书香门第的教授的女儿,雅致超然。因为都是班干部,他们的接触多了。虽然出自两种生活环境的教养,一个朴实憨厚,一个热情大方,但他们配合得很默契,把班上工作搞得很出色。
他喜欢站在远处,欣赏她和同学们说笑时那极有教养的一颦一笑;喜欢听她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遍话说古道今。
她倾慕他衣着不修边幅的潇洒;崇拜地处理班务时的气度。
上学时,他喜欢走她家门口的那条小街。放学时,她满面羞赧地送他微妙的一瞥。
临近毕业,班上编排话剧。他扮父亲,她演母亲,两个人都把人物演活了,同学们戏谑地说他们是极好的一对。
听了这话,她红着脸跑开了。他依然站在那里,说着笑着,很有分寸地释放着那份怀春的情绪,享受着初恋的喜悦。
后来,他们毕业了。
毕业时,夕阳映照的教室里,他和她依然一前一后地坐着。她朦朦胧胧地期待着什么,他几次欲言又止,终于他什么也没说。
从此,他们各奔东西。
他响应号召去了边远山区,成了第一批离校的知青。她也随着不可抗拒的潮流,下了乡。
繁重的体力劳动她吃不消,艰苦的生活环境她不习惯。她主动给他写信,象在学校时那样,什么都不忌讳地向他诉说。
他来信了。语中的情感虽不象飞流直下的瀑布,却也象汩汩流淌的小溪。末了,又加一行字:学会照顾自己,天黑关门防狼。
他仍然很有分寸。
她感激他,信任他,感情上有一种强烈的欲望。盼他来信,盼他多来信,盼他来征服她的骄傲。
他常常为她,彻夜彻夜的辗转难眠,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燃着那一腔身不由己的无可奈何。
她借故去看他。他两眼喷着火,她的心狂跳着。
但很快,他又镇定自若,忙乎开来,象招待所有的来访同学那样,热情而不失分寸。
她要走了。
他送她到车站。一上路,她暗示,诸多习俗的看法,对她无效。他着力控制,似懂非懂,答一句没一句,不卑不亢,离她不远不近。临别,他说:谢谢你来看我。欢迎你再来。
她嗔怪他傻,心里很委屈。
他仍然不失分寸。
第三年秋天,他入了党。后来第一批走出农村,进了铁道部的一家工厂,当了工人。
她太“清高”,依然在农村。
他们继续通信。一个谈工厂,不卑不亢。一个说田野,雨雪风霜。一是寻求殷切期望,一个依然是故我,没有冰,也没有火。慢慢地,她似乎感到,心不再是那么狂热,不再期待他的关爱,不再盼他来信。爱,不再盼他来信。十几年后,他们又见面了。他胡子巴茬,她满面憔悴。他(她)从她(他)的眼睛里得知,她(他)的爱心未死。
他噪子痒痒的。她鼻子酸酸的。
他和她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