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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灵音

2023年08月21日

孙见喜

这是一片布满皱折的裙裾,裙脚在平地上拖曳很远,春红夏青秋黄冬白,一件神奇美妙的天衣,斑斓了一片柔软俊俏的土地,斑斓了一个童真幼稚的心。这就是我的家乡,商州古地,居促于雄秦秀楚之间的,拖曳在秦岭贵妇脚下的一小片裙折。上了小学,已羞于骑在爷的脖子上去看戏,而是去大伯的“臭臭花鼓子”小班里饰演小角色。迷得住我的,是吹洞箫的瞎子江河,他是给花鼓清唱伴奏的。

瞎子江河早年打日本,被毒气弄瞎了眼睛,回来就去附近小钟山的祖始庙拉风箱、打杂活。眼睛坏了心就特别灵,他跟一位道人学吹洞箫把自己也吹成了仙。每逢初一十五,子时的头炉香烧起,他即始吹箫,每每就引动了方圆十八里的鸟雀都来绕着小钟山旋飞。

一个月夜,五八年祖始殿被拆除之后的一个清凉的月夜,我偎在他的身边,听他吹了一曲《灵音》。这支曾引来过十八里鸟雀的曲子,今夜连个蚊子也没引来,清凉的音尖儿弹在人心上很有些冰屑子的感觉,好几次气绝了,音息了,凝神静听,耳边却分明有箫音在颤。爷闭着眼睛,也叫我闭着眼睛。从此,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获得了一股软软的顽力,割不断,煞不止,于人生的漫长爬坡路上浑发着永久的持续力。

我考上了大学。学的专业是机械制造,专和钢铁打交道。毕业那一年,要离开西安,去买一件纪念品,跑遍全城只有烦躁,却偶然在钟楼旁的一间小店里发现了洞箫,十几支,灰朦朦摆在那里。我十分兴奋,拿出来细瞧,最长的只有六节半。

这六节半,伴我在豫西的三线工厂里度过了十年岁月。下班归来,吹一支小曲,蹲在两平方米的小屋里读书写作,持续不辍。一个六千字的短篇小说改了十几遍,总字数超过一部长篇,历经四年终在1978年变成铅字。样书寄来,那一夜我彻夜吹箫,脑子里满是瞎子江河的其人其事。后来,爷死了,瞎子江河也死了,我为《灵音》的失传痛惜至今。

再以后的十几年,就把事业的基点放在创作上。失败过两部电影剧本,失败过两部长篇小说,失败过一部诗集。就知道宇宙原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于是狠心浓缩自我,老老实实从小东西写起。我常常想,瞎子江河为何能召来十八里的鸟雀?那气儿绝了绝了为何箫竹还颤?

生活的深化使我追求作品的苍凉和冷峻。发表在《上海文学》90年第4期的两篇作品被视为这个追求的延伸。可我老想:一个瞎子,眼前是永久的黑暗,可他心里必有一个完整的斑斓的明丽的世界,要不,他的钟山灵音何以勾动天地鬼神人心鸟禽?

孙见喜,男,陕西商州人。1970年毕业于西安工业学院,在兵工企业作助理工程师十多年。1984年到陕西省人民出版社任文学编辑至今。1978年以来发表了一百多万字的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并多次获奖,现为中国作家协会陕西分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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