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珍
厂里月底进行工资调整。全厂上下骚动一阵子之后，气氛便有些肃静起来。从而酝酿着更多不安的情绪。是喜？是忧？难以预测，这也使得平日里老实巴脚的人，便吃尽了苦头。几次升级，王师傅都是沙滩上行船——搁了浅。理由是调资名额少。
王师傅在人前虽然没话，回到家还是忍不住对老伴说：“我不为争那几个钱，前些年我的工资还拿不到现在的三分之一，不是一样养活一家老小吗？如今家里日子好过多了，老王我知足。可平日无所事事的人，调资时，都能升，可我……我是想争这口气呀”。
老伴不忍看他悲痛的神情，便吞吞吐吐说：“要不给你们科长送些东西，升级兴许有把握些”，她知道老头子一向耿直，可又该怎么办？
“送礼？我老王成了什么人了？”王师傅心情一阵沉重。可思前想后，掂量过后又只能这样。于是决定买只老鳖给科长，老伴听人说老鳖最能滋补身体。
王师傅走在市场的路上，看见几个人围了一堆，便凑过去看，那卖鳖的中年男子，正在和围上来的人讨价还价。
“三十五块还贵？我这生意可是独此一家呀”卖主得意的笑。
“给我拿只鳖”王师傅把钱递过去，手颤抖了一下，这钱原打算
给老伴看眼病用的。“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不是抢别人的买卖吗？”一位中年妇女抱怨着。
“这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一女青年喊。
“这位师傅直言快语，这只鳖就卖给你”卖主接过王师傅手里的钱，把鳖递过去。
围着的人群又一阵吵嚷。
王师傅提了鳖走出市场。迎面一阵冷风吹来，他猛打一个寒颤，刚才涨热的头，顿时清醒了许多。脚下的步子却越走越沉重。
他感到前面有许多只眼睛在盯着他，他想起昨天上午办公室里人们的那些个眼神和话语时，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早晨他照例第一个走进科室。仍旧继续他每天的统计工作，而陆续到了的同志也仍旧继续着每天的聊天取笑、抽烟看报。人人都已不以为然地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一往从不引人注目的他，今天却有许多只眼睛把目光射向他身上。
“王师傅恭喜你呀”计划员小李似笑非笑地走过来。把月报表放在他的桌上。王师傅忙站起身双手接，他的记忆中总是他到小李那取。
“老王这次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拿罗”调度员不无嘲弄的口气。
王师傅又偏偏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他记不清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没有，也记不清自己是怎样离开办公室的，更说不清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悲哀？一切都近乎有些忿忿不平。
王师傅想着这些，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一片池塘边。他停下了脚步，望着粼粼的水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时，手里提着的老鳖挣扎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一眼，猛地他心底一颤，一瞬间他看到绳索紧紧捆绑着的已不是只老鳖，那绳索紧紧缠绕着的分明是自己的脖颈。他想喊，嗓子却象被堵上棉絮一样透不过气。绳索越勒越紧，他在无数只嘲弄的眼睛里拼命挣扎。
突然，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去你的”几乎是愤愤地，他把手里的老鳖举得高高地、用力扔进了池塘。
老鳖被扔进了水里，匆忙地向远处游去。王师傅激怒的心情平静了下来。此刻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解脱。他高昂起头，迈着轻松的脚步，向前面那一双双目光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