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闲·
关于五月的故事多了。
济南“五三惨案”,袁世凯与日本签定21条的“五·七”或“五·九”国耻纪念日,1919年的“五四”运动,1925年5月30日上海“五卅”惨案等等等等;历史再久远点,国内国际发生在五月与民主、革命、造反有关的典故就更多,无须一一述说了。
“五一”国际劳动节就在这五月的第一天。那是为了纪念1886年5月1日美国芝加哥二十万工人争取八小时工作制的大罢工,在巴黎第二国际成立大会上规定的。一百零一年前的1890年五月一日,欧美各国工人举行巨大的示威运动,便奠定了这个节日的盛大纪念的基础。而在中国,纪念这个节日,是从1920年始,规定其为正式的劳动节,则是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后的第一个五月一日。
既是“劳动”节,我还是想说一说关于“劳动”的闲话。
我还不算很老,没有资格给青年人讲述旧社会学徒时半夜为老板倒尿盆的故事。我只想讲一讲五十年代末期我第一次穿上工装时的情绪。
那种工装,这几年已几乎没有人穿了。那是一种被人们俗称做背带裤的东西:深深的蓝色,结实的劳动布。当那条裤子一发到我手上,没等走出车间,我便套在了身上,硬要周围的朋友同事说它一个“好”字。当天下午,我向工作多年的哥哥借了一件绿方格衬衣,便急急去照相馆照了一张长约二寸有余、宽则一寸不足的全身像。从那之后,直到我改变工作性质,那一种工装裤一直没离过我的身子。
劳动布很结实,也很硬,近似于当今流行的牛仔裤的料子。作工作裤当然很耐穿,洗起来却很困难。那时候中国还没有人“发明”洗衣机,纵有,也没一家当工人的买得起。在车间当机械工人,油是少不了要沾些的,洗衣服便成了一件难事。但每到周末,我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公共盥洗间的水池子上反复搓揉这条工裤,直到水里不见到油花儿为止。
前几天,孩子在刷房的时候,翻出了我那张穿工裤的照片,昂着头,挺着胸,两手抄在裤袋里,嘴唇上刚开始冒出的胡髭呈淡淡的浅黑色。孩子没认出是我来,笑道:“哪儿来这么一个小流氓!”
我愕然了,一时竟没有回出话来。
的确,这两年,有些女青年把它做得很俏,细腰上打了褶,紧身裹臀,显出好娇好的曲线来。但在工厂,这一类工作裤却几乎看不到了,代替它的是各种笔挺的布料毛料裤,裤缝直得可以切豆腐。大概因为此,我那自小被我的传统教育深深影响的儿子,便不认识这种过去工人们常穿不鲜的工作裤了。
我从不反对服装的新潮。人们应当有一个美的环境和美的爱好、享受。但我还是想,作为工装,那种劳动布的背袋裤,对于在工厂工作的工人,不仅是一种方便和需要,也许还是使人们对“工人”和“劳动”这两个词重新带来尊敬和热爱的一种媒介与形式吧?
我总是怀念我穿工装的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