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冰
313次列车驶入秦岭山区纵深,车厢里显得十分沉寂。
当列车员高嗓门儿惊告旅客看自己贵重物品时,大家才不约而同睁开眼窥视自己行物所在处。抬腕看看表,已是零点零37分了。
凡乘车我总是把行李放在面对的行李架上。即便睡觉,如闭着眼的猫头鹰,只要有一只留条缝可保万无一失。于是一眯眼便放心大胆了。当我把一线视力从行李架上滑下时却迎来了悚然一惊!斜对座什么时候添了这位不速之客?蓬头垢面,算瓣鼻子,厚厚的嘴唇,瘪瘪的两腮,仿佛一只狮毛犬。临座还是那位乡下老大妈,半百上下年纪,头系一条白纱巾,确切地说是一块白纱布。纱布的一端自然飘落在肩背上,生动地印证着渭北高原老大妈的风采。
狮毛犬的原座是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人,有二十左右。这小子帅极了。倘若竞选白马王子我准投他的票。身旁这位天仙般的少妇和他亲热得如一对恋人。他们谈笑风生,互送秋波,把携带的吃喝全兜在一起共同享用。少妇的美丽和迷人,身上喷发的玉兰香味儿,捉弄得人如醉如痴,局促得我僵直和麻木。然而,打西安上车她便和白马王子搭讪上了。连乡下老大妈也兴奋过一阵子。她拿出染色鸡蛋给白马王子吃。她忙得又是在茶几沿上敲打,又是给剥蛋壳,连称,“是给外孙做满月的,盛一竹篮篮咧……”白马王子频频谦让,表现得大方但不失大雅。可是,当狮毛犬一插入令人大煞了风景,第六感管意外地惊奋起来,倦意随即消失。
凤州车站到了,乡下老大妈蝎蜇般地惨叫起来“哟!我的钱包呢?……天啦,这是我卖俩猪仔的钱来,是给外孙做满月的呀,这可咋办呀呢!……”
大妈的长调惊动了车厢,大家把疑惑的目光齐投向狮毛犬。
狮毛犬缓缓站起来东张张,西望望。镇定自若地欠身问大娘:“大妈,不要着急,慢慢找”。
“唉哟哟哪里找呀,咹哈哈……”。大妈神经了似地哭嚎着。
“……丢了多少?”
“整整八十块咧……”
“找不着没关系,大妈……”。
大妈突然停止哭泣,疑惑地盯着狮毛犬,“你说啥?没关系……?”
狮毛犬不慌不忙的从内衣兜里摸出一沓人民币。大家的眼光都直了,拳攒得咯叭响,一会儿定会叫他鼻肿眼青。可狮毛犬却泰然地点他的票子:……十张……二十张都过去了还在点,咯蹦新。狮毛犬点完了又重新折回来点了八张抽出来递给老大妈:
“大妈!给你八十”。
“这……!”大妈愣了神。
“这是我卖药材的钱,这钱来得易,老家遍山是药材,党参、天麻、太白参……一扒拉就行。”
“哪位旅客丢了钱包?”突然,车警喊着走过来。半天无话的天仙少妇蹦起来:“是大妈的钱包!”
“多少钱”?
“八十块!”大妈说,大家也抢着说。
“还有谁丢手表?”
那少妇猛从座位上跳起来:“……海霸是海霸!”
车警从身后推出一漂亮小伙子,大家一看都惊呆了,天仙少妇好象挨过一顿巴掌似的脸红成鸡冠子,此人正是那位白马王子。
唯独狮毛犬不惊也不慌,只含笑看着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