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峰
苦命的枣花最后终于觉醒反抗了!她在艰难中痛苦激愤地发出了“我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的呼喊,决意要跳出那富足而又温暖的爱的“陷阱”,离开对她照顾体贴备至的丈夫小庚。这对于今天还没有解决温饱抑或正陶醉在温饱和富裕中的农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侈”的“超前追求”。先前铜锁对枣花的“欺压”还只是一种外在的简单的大男子主义。人类的文明进化,使它不仅在形而上的意义上遭到了惨败,就是在人们的日常行为情感生活中亦日益被鄙夷唾弃。现在有谁还会公开为如此野蛮粗暴愚昧的思想行为辩护呢(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了关起门来照旧扮演“铜锁”的男人)?于是,枣花与铜锁的离异,不但得到了众多女人的赞同,而且也赢得了“觉悟”着的男人们的理解。然而,枣花跳过了“苦篱笆”,却不料又掉进了“陷阱”里。小庚的能干和富裕、还有他对人的体贴,对当今一般的女人来说,都是极具诱惑力的一口“陷阱”,更何况是对枣花这个物质和情感生活双重贫困的农村离婚女人呢?枣花有理由沉缅陶醉在这座由钱和爱构筑起来的“家狱”里,但也更有理由不满和如娜拉似的出走。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傅立叶早就说过:“侮辱女性既是文明的本质特征,也是野蛮的本质特征,区别只在于:野蛮以简单的形式所犯下的罪恶,文明却赋之以复杂的、暖昧的、两面性的伪善的存在形式。”因之,你尽可以说她不知足,但却无法否认她追求的历史进步性。当枣花对被小庚象一只金丝雀一样幽闭在陈设讲究的院房里、悠闲自在地消磨时光渐渐厌倦的时候,那些钱财物质就成了一种痛苦和负累;特别是在枣花的一再请求下小庚不得已放她走出家门帮大栓把饭店办得红红火火之时,枣花才实在地发现了人生的价值,发现了自己的潜能。于是,此前与畸型儿小庚之间业已存在着的种种牴牾冲突,在这里最终以“出走”的形式历史地必然地发生了。与跳出“苦篱笆”相较,这次意在要自由要尊严要人格要权利要实现个人潜在能力的“离异”,显然是一种更高层次上的人生追求了。这也使这个女性形象超越了性别特征的局限,而具有了普遍的历史的人生示范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