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山
象他这样一个荣誉齐身的老革命，居然在要退休之际，强烈提出：把住房由一层换到六层去！还附加一个条件：“等我去的那天，再收回工具。”
要知道，在咱们矿区，六层楼就等于是“世界层脊”。夏天热冬天冷还在其次，光是一年四季少林和尚般蹬蹬蹬由“青藏高原”下到一层以下的“汉中盆地”提水这个现实，就是许多年轻人都望而生畏。如今住房如此拥挤，“世界屋脊”却空着一单元，领导曾号召年轻人上去锻炼锻炼，结果磨破了嘴皮，还是无人去！挤就挤吧困难是暂时的，水的问题很快会解决——都这样理解地说。
但是他不应该强烈要求到六层去呀？试想一个腿脚不灵便的老人，住到“世界屋脊”，生活是何等困难？可是无论我和主席怎样说服，他总是不动摇这个念头；偏偏又是个老实巴脚的人。你说他他不吭声，问是否对我们工作有意见？他直摇头说没有，只有一个请求：“换房到六层去！”唉！没办法，真是怪的没治！他是咱矿的“开国元老”，光是“先进个人”的奖状，就够我眼红半辈子，老人又没儿没女，这么点怪心愿谁能不答应？
老刘说：“许是人老了爱清静！高是高点，但是无甚打扰。再说上上下下，也是一种锻炼，可以延年益寿。加之上边空气流通快，视野开阔，适合象老张这样的独身者住。”
小洪说：“可能图的是这个免受楼上人的窝囊气。”争执自然没有什么结果，他还是住上了六楼。
没多久，我突然听到了老张头去世的消息。
他的死状很奇特，爬在窗边的桌子上，就象睡了一样，但是戴着手套。搬起脸来，下边压着一把8寸的管钳。经保卫部门的勘验，系突发性脑溢血。从死的角度推测，是在观察什么。打开窗户细查，什么也没有，唯一可以纳入视野的是一断墙后面的水管阀。噢！原来他是在看这个东西。原来这个东西是坏的，经常漏水，使本来不够的水越发吃紧，要不他怎么会爬在这里？或许是还没来得及再作例行观察，就这么默默地去了。
我们忽然明白了，这一段哗哗流进我们大家桶里盆里的水是这么保证的！但是老张头已经去世了，到现在许多的人还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至于说他的形象，连我也模糊不清。记得清楚的只是那套工具没收，台账上依然写着他的名字，还有这样几个字——管工工具一套，一九八七年六月十九日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