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民全
一个瑞雪纷飞的季节,友人陪我来到成都少陵草堂。
步入枝繁叶茂的黄梅树浓庇下的大廊,便是草堂主人的雕像。诗人一副饱经忧患的清癯面容,拈须沉吟,仿佛有满腔忧国忧民之情正待抒发的形象,在著名的雕塑大师余痒先生手下再现得栩栩如生,我忆起了清代著名学者顾复初老先生的联句:
异代不同时,问如此江山,龙蜷虎卧几诗客;
先生亦流寓,有长留天地,月白风清一草堂。
穿过亭榭,但见园林中巍巍高楠,丛丛茂竹依然苍翠欲滴,青叶苍干组成繁荫广被,玲珑屋宇点缀其间,显得格外静谧。信步史诗堂,一阵阵幽香扑鼻,抬眼而望,近处三五枝疏秀梅花笑临窗格,深处远远又是片片梅林,红梅似霞,腊梅如蜂,全都天姿朗澈。星星点点,疏密有致,微微寒风拂过,笑靥殷殷,素雅高洁而不失热情奔放。难怪诗人于漂泊流亡之中咏出“吊桥官柳细,江路野梅香”“盈盈当雪杏,艳艳待春梅”的诗句了。
我们沿柴门石桥过工部祠,谒别杜公,返至“花径”,沈尹然先生补书的“背郭堂成,锦里溪山千古去,绿江熟路,青郊草木四时新。”顿使人心情怡悦,我漫步绿荫夹道,想起学生时期朗朗上口的名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不由得感慨万分。
记得那年,父亲弥留人世之际,声音微弱地说:“娃儿,好好做人,为家争光!”那时我小,就从心底想,考上大学,进京做官,住上豪华府宅……没料到十八岁高考落榜,入伍来到了西北边陲的巴丹吉林沙漠军营。说真的,当我离开八百里秦川的关中平原,来到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我感到惆怅,迷惘,徘徊不定,几次落下了伤心的泪水,但是我还是咬着牙关在这片风吹石头跑的河西走廊干起来。几年实际工作中使我学到了不少东西,也使我看到活着仅仅是为了金屋高官的渺小、自私、可怜。如今站在“诗圣”住过的地方,怎能不为之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