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军 冯瑜
晚霞褪尽。田野飘浮着一层乳白色的暮霭,喧闹了一天的校园已悄悄地静下来。灯下,杨钝在给丈夫刘承德写信。承德,我的亲人:
几个月未给你写信了。你想我吗?想儿子吗?生气了吗?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一群美国人来我们学校参观,看到我们班的学生都能开口说话,你猜他们叫我什么,叫我“东方圣母”。
你知道吗,我们的儿子,还有我班的22个孩子都开口说话了,而且学会了百位数字以内的计算。你听了一定很高兴吧!这里的领导、老师,还有那22个孩子的家长,都称我是“活菩萨”“活佛”。说实在的,我的同情心究竟是怎样化为对这些孩子的爱,直到今天我仍说不清楚。我只要一看聋哑儿童,马上就联想到我们可怜的孩子,我的心就软了,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带出来。
我已征得校领导的同意,再有一个月我们就可以见面了。我打算回去后在咱榆林办一所聋哑学校,反正我的工作已丢了,给这些聋哑娃娃教说话,不也很好吗?你说呢?这样死了以后我也心甘!
好了,要说的很多,儿子这两天直闹着要回陕北去,要爸爸。我也想你,等我们见面后再说吧,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想念你的妻钝
四
杨钝回来了,自费办起了陕西北部第一所聋哑儿语言康复学校。
杨钝家窑洞的炕上,成了8个聋哑儿童的课堂。为给儿子治病已折腾得提襟见肘的家里,又增加了8个成员。已脱漆的旧方桌旁,摆着从邻居家借来的两条木凳,这就是孩子们的课桌,沿窑壁立着的泥缸里,盛放着孩子们的玩具、图书、画片和小食品,盖在上面的一块皱巴巴的塑料布,展示出这个“七品官”家里的清贫。
夜晚,杨钝——轻轻地抱起孩子撒尿,丈夫手提痰盂一边伺候着。每每入睡,孩子们争着抢着,谁也不肯离开“妈妈”一步,无奈的杨钝只好直挺挺地躺在炕头,一条胳膊搂两个,默默熬着那漫漫的长夜。
白日里,孩子多常常骑在妈妈的腿上,有的搂着妈妈的脖子,有的撒扯着妈妈的头发……
啊!“七品夫人”。
“妈,你何必这样自找苦吃?”大女儿一肚子的委屈。
“天下父母一样的心,过去为你弟弟看病,妈没少吃苦。这些孩子是可怜,妈受点累,他们也就和你弟弟一样……”
“好了好了,你也不看看在这年头,谁管谁?我就是觉得妈妈太苦了。”女儿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苦?妈妈倒没觉得。等这8个孩子学得差不多了,妈还想再收……”
“你……”女儿夺门而走。
一个又一个孩子送来了,一回又一回揪着杨钝那颗善良的母亲的心。看着两孔小小的窑洞,杨钝为难了,她到底能收几个呢?
一日清晨,杨钝正忙活着,外面有人敲门。
“家里有人吗?”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杨钝心想,也许是那位领导来看孩子们了。自从她能教哑巴孩子说话的消息传开后,市民政局、卫生局、文教局……大大小小的领导都闻讯前来探望过孩子,临了免不了一些安慰、鼓励和“还有什么困难呀?”之类的话。就这也使杨钝感激不已。她不求领导们能为孩子们提供什么方便,只要别人能和她一样爱这些可怜的孩子,她就一百个满足了。她不要报酬不收费,图个什么她也不清楚。她只知爱孩子,象爱自己的孩子一样,为把他们带出那痛苦的无声世界而默默地忍耐着,奉献着。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