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育
卡车从山口开进去。汽喇叭撼动了静谧的黎明。
晚霞红了。一辆满载木头的卡车从盘道爬上来——喘着粗气,慢得象头老牛。到下坡时却又放开跑去了,象撒欢子的小牛犊,踹得老高。同时发出颤动的轰响,后后面扬起一带飞尘,急急往人眼里钻。
公路顽强地攀上山顶——劈开迷雾;又勇敢地跌入深谷——有时依山,有时傍河,有时飞跃急流,丝毫不想换气似的又冲向前边另外一座绝壁,挤进天与地相连的云海之中了。
有人说林区路是一首歌。我想再加上一句:如果把公路比作一首大合唱,那么羊肠小道又应是一曲古老的民歌。这些山路随山势弯转而弯转。有时依山傍水,节奏明快,有时立然直上,哀转欲绝。在悬崖处的栈道触目惊心,完全依靠于滑壁上的一排巴掌大的孔,孔里紧栽着光滑的石条,上面是木板或者木椽。所有这些,只有旅行的人才会体会出来。或许,有幸者能在公路边坡找到一排曾经作为栈道的隐入绝苔中的石孔了。
它象一个省略号,忘却了多少祖先凿修栈道的艰辛和希冀。而千百年来的思索仍在继续和演变,放炮声破碎了山民们的世故,穷怕了!路——一定要修。
山前山后开始更新造林了。水电站亮起来了。电视上虽有个女老外在跳舞,胸部跳得老高——山民你看看我,我瞅瞅他,笑弯了腰,笑红了脸。心里想着明年得多种几架木耳,多种几亩药材,电视机要买。学生们看见一个陌生的大世界,心里暗说:念书得用心。
王家小儿子考上了中专,大家跳起来,相帮送到车站,等车子摇摇晃晃地走了,眼前余一条黄色的路——伸向前方。
热闹过去了,又牺惶起来——路,太远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