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奎
翻过猴山,牡丹山,更进入黄龙山中。寻条山道慌慌地走,日头却己没入云中。山风硬了起来,脸上,耳轮先是生疼,继之发麻发痒。走得挪不动腿时,忽听犬声汪汪,眼前一亮,一丝灯火从树丛中射了出来。
心中先是一暖,接着又是一抖,狗们扑了上苌。喝斥跺脚抓土,狗却闹得愈凶。主家走了出来,骂了数声,手一摆,五条大狗唰地退到一边。门吱纽一响,一团子热气扑面而来。“哪搭来的?”放下挎包时,主家冷丁蹦出一句。一杆旱烟锅子拿在手中,另只手从灶炕中夹块火炭,红红的,欲点不点,眯细着眼,盯了人脸冷冷地看。“韩城,从韩城来的。”摸了支“公主”,紧忙递去。主家用烟杆一栏。“弄啥呀,这冷的天?”“没事,跑跑转转。”主家刹时阴了脸,旱烟锅儿唰地一扔,光面子皮袄平地一甩,门后拎起一长把斧头,拉过根碗口粗的黄杨木,只一下,便变成了两半。门外的狗猛扑门边,吠声大作。
紧忙中,忽得就明白了,忙掏出“居民身份证”,工作证一统儿递上。“霞儿”。主家一声大喊,里间屋脆脆地应了一声。绣花儿门帘一兆,一红衣女子缓缓出来。“看看这”。旱烟锅子在像片上重重一戳。红衣女子看了,头一点,嘴抿着,羞羞地抬头一笑。主家扭头对我大喝,“还不上炕暖去,痴站着干啥!”
脱鞋上炕时,主家对那红衣女子发话,“抱根粗柴去。”一时半刻,柴拉进来,竟有碗口粗细,七尺余长。主家接过,塞入灶炕,“有客住,这炕热一点好”。说了又发话,让红衣女子放麻利点做饭。饭好,端了上来,却是一海碗搅团,一小碗酸菜。吃时,主家说:“咱这黄龙山,出不了小麦大米,用这待客,实在是厚着脸皮呀。明年就好了,咱刚买了个小四轮,开上它,好去城里换米换面。”
饭罢,红衣女子去洗碗刷锅,主家扫炕铺被。看那炕面,却是一整块石板儿铺就。光光的、热热的。
沉沉欲睡之际,出门小解。一脚下去,只听吱吱作响。抬眼望去,只见遍地银光,碎雪飘飘洒洒,已是铺满了一地。狗们紧挤一堆,皆把头伸进腿窝,咝咝地睡;鸡们在窝中,簌簌地抖;肥猪在圈中吱吱地哼。一大块塑料布遮着一大堆东西,无疑,这就是那新买的“小四轮”了。
天明,欲走,主家指了门外的雪,死活不放。争执了半天,方才上路。爬上对面的山头,折身望时,主家和那红衣女子竟还站在门口,手一个劲地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