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连载） 藏春子
他笑着说：“我早就会。说得比张香玉还要好。宇宙语是一些既无逻辑又无意义的单音节，因而就不可能把一句话重复两遍，因为他并不知道他刚才说的是什么。这就是宇宙语，讲得好的人就是不要带出英语、法语、日语。或任何一种语言的痕迹，越无章法就越高明。它的全部奥妙就在于自己听不懂，别人更不懂。唱出来，就是定宙歌。”
“那就是胡说八道了！”
“做到真正的胡说八道并不容易，因为人使用惯了的语言难免流露出一句半句，那就砸锅了，人家就会听明白，一明白就没戏啦！”
我按照他的提示胡说八道了一通我自己也不明白的话。他点头笑道：“你现在是宇宙语教授了，说得够味儿。我还听懂了你的话。你说，这不是骗人的玩艺儿吗！别说一万人，就是有四分之一，一天也就进了七、八万块呀！”这条路倒是发财致富的捷径呢，我搞起来，说“不定比张香玉还强呢！”
我惊呆了。我刚才说宇宙语时心里想到确实是这些，可这些话我并没有说出来，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奇怪”，他点上一支烟：“任何一种声音，那怕它再无意义，也是表达思想感情的工具，连狗吠、狼嚎、狮吼、虎啸都有所表达，何况人的声音呢！所以，尽管你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我却听明白了。”
我觉得他比张香玉还厉害，有理论，懂科学。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老底：他50年代毕业于医学院，分到医院去工作。他给女病人听诊不用听诊器，用耳朵贴胸去听，说这样听得清楚。结果受了处分，离开医院，到一所中学当了校医。去年提前办了退休。
他说，我属于对暗示极为敏感的人，这类型的人练气功最容易出效果，但也最容易出偏。他说他练气功已有56年的历史，马上就要出山，愿意收我为他第一个开山弟子。
他今年才55岁，怎么会练了56年的气功呢？我说你吹得太离谱了。他却一本正经地说：“我从一降生就开口呼吸，有55年了吧。我在娘胎里也呼吸呀，所以我说练了56年气功一点也不过分。等你正式拜我为师那天，我再告诉你底细。”
拜师是在一间农民盖的土房里进行的。没办法，那时他还不富裕，租不起大饭店。就是这间四壁见土的小屋，一个月的租金就用去了他半个月的退休金。简陋是简陋点，比起大饭店倒是方便了许多，用不着在门外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没人管。
农舍没通电，点上了蜡烛。四壁黑黝黝的，增加了神秘气氛。C先生又盘腿坐在土炕上，像一尊佛像。
我跪在炕前，听他训教，他叽哩咕噜地说了一番宇宙语，然后说；
我是元始天尊，生于太元之先，禀自然之气，冲虚凝远，莫知所极……或在玉京之上，或在穷桑之野，授以秘道，谓之开劫度人
我心里哎呀一声。他自称是元始天尊转世，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身份提高到是玉皇大帝老祖宗的位置上，而张香玉只不过是玉皇大帝的女儿，当然他也就成了张香玉的老祖宗。
“你的前世是——”
我竖起耳朵，想听清我的前世到底是什么。这一点，连生我养我的父母都不知道，也不知上哪个档案馆去查。
“你的前世是观音菩萨手中的甘露瓶。观音菩萨一个不小心，把你掉在地上，就化成了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的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硬没摔坏，我还真够结实的。
仔细一想，他说得有道路。我姓甘，叫露萍。原来甘露萍的前世是甘露瓶，只不过变了一个字，变动不算太大。
拜师时，我给他磕了四个头，他竟然安然受之。全不知道这是我对他的戏弄。给人磕头，必须是阳数，或三或九。给鬼磕头，只能是阴数，或二或四或六。我给他磕四个头，是把他当成鬼，他都没发现。这使我对他元始天尊转世的历史有了几分怀疑。
主席台上，C先生轻轻唱起了宇宙歌。他的宇宙歌比张香玉的高明，不时加进去一些“嘟嘟”、“咝咝”的电波声，好像是外星人发来的无线电波。一个20多岁的女人在C先生的旁边充当翻译，她的普遍话很标准，听说当过演员，后被C先生收编了。
她说：“大家闭上眼睛，敞开心灵，好像沐浴在毛毛雨中，全身心地接功。谁虔诚，谁接的功就多。现在，你们当中，有许多人已经开了天目，有的开了天耳，有了遥视遥听遥感的功能……放松、放松、再放松……”
我在场里转游，等待奇迹的出现。其实，我是早已见怪不怪了。每次带功授课，或组场治病，总要有十分之一的人处在高功态，他们有的自称神仙附体，有的自称看见了死去的亲人，有的说能看清别人的五脏六腑，还有的当场昏厥、神志不清。这些人的反应，是气功大师功力的最好注脚。可经验告诉我，这些所谓被诱发出高功态的人最惨，他们的健康从此就完蛋了。C先生把他们称为“走火入魔”。他严禁我们与“走火入魔”者接触，以免陷入到不必要的麻烦里，他之所以这样小心，是以前出了好几档子事儿。
（下周二待续）（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