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余
接受了满车厢的注目礼,在最后一排找到了我的位置,就隐隐约约有点小紧张:从铜川到西安的这趟直达汽车,约摸要三个小时呢。
汽车驶出市区,便努力把目光移向车外秋天的风景线,应接着灰的屋瓦,红的砖墙,黑绿中掺和着些许微黄的庄稼。田埂上,一条走狗象子弹似的向后射去,没有声息。再远处,透明的山岚袅袅婷婷,于夕阳下妖娆着山峦起伏不能自已。
脑子里就泛起柔柔的水,耳畔汽车发动机的嗡嗡声便单调得格外刺激。不由提醒各路神经渐次绷紧,晃晃荡荡坚守着最后的阀门。“外松内紧”——用公安这句行话来概括当时一整个儿的我,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就象执行不同凡响秘密使命的侦查员,外表上不动声色,若无其事;暗地里呢,提心吊胆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竭尽全力,同时还狠心巴望着司机哪怕是出一次车祸,只要停车!
冲击着安全门的浊浪汹汹。呜呼,所谓文学上的“移情”手法,原来是掩耳盗铃的勾当!
尿憋呀!
想象中的自己大叫一声。喉管可怜兮兮的蠕动了几下又蜷缩回勇气。司机若是个毛躁角色,岂不斯文扫地,体面何存?我的武高武大身着笔挺马裤呢的警官呀。
汽车颠簸着向无望的黑夜驶去。
最危险的时刻到了。直觉果断地喊出:停车!司机就熄了火,漫长的两个多小时的焦灼,看来十分棘手的问题原来如此简单!
战战兢兢走到车下,于车尾面向旷野尽情地排泻着,还有快乐的眼泪。一会儿,大雨哗哗地响起来。嗬,车身边一字儿摆开的男性旅人!忍不住睃车上一眼,但见女士们正襟危坐,风度犹存。禁不住叹息,人生旅途,膀胱什么的是自己的,面子是给别人看的,为啥死要面子活受罪呢?继而又想:大而言之,被国人视为至高无上的道德,也不过是一道藩篱罢了。无奈何之际,总有空隙给人当着,又何必作茧自缚,放不开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