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文
文／汪兆骞
柳江蜿蜒地从龙城穿过，终年默默流淌，但它记得，曾有个头上扎着蝴蝶结的小姑娘，把一串串清脆的山歌，丢进清沏的江水，那翻起雪白浪花的江水，便也有了生命似地吟唱。她的歌声里有一种对外部世界的期待，一种向往的躁动。终于有一天，这梦变成了现实，扎着蝴蝶结的小姑娘，听到了命运的呼唤、告别了养育她的母亲河，像一颗闪烁的星辰，以其耀眼的光芒，闯入了歌坛。
她亮起歌喉，把大山的雄浑，把江水的清丽，把壮族人的热情，献给渴望音乐的人们。歌坛是个明星沉浮的舞台，有的星经历了短暂的辉煌，便沉寂了，而她却青春永驻。她，就是不断成为热点的歌星——韦唯。
羊年的洪水卷进她的心扉
历史将铭记，一九九一年夏季，日月能证明，炎黄子孙的深情。
羊年夏季闷热多雨，江河泛滥，我国部分地区遭到历史罕见的特大洪涝灾害，牵动了亿万人民的心，也牵动了文艺工作者的心……
八月初的北京，酷热难耐，人们不顾黄昏的热浪，潮水般地涌向北京工人体育馆，那里、将举行隆重的《共有的家园》赈灾义演。
场内的灯光渐渐暗下去，嘈杂的喧声也骤然消失，暴满的观众随着无数束灯光，投向台上的一位丽人，她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心”字，叠印在中国地图上。观众太熟识她了，以致看到她修长苗条的身姿，便断定她就是久违了的韦唯。
“朋友们，让我们伸出首都人民的手，共同撑起我们家园的天和地……”当韦唯含着热泪，向数以万计的观众说出这番深情的话时，会场沉默片刻，便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她的真情感动，以泪洗面。
韦唯，也许从未像现在这样，真切感受到，她也在用自己赢弱的肩头，与同胞们一起，肩起共和国的大厦。
“你在岸边，我在岸上，让我们共同承受风雨，捧出一颗心啊，献出我们的爱……”她和刘欢动情地唱起他俩作词，刘欢谱曲的主题歌，把赈灾义演推向高潮……
前些天，一列火车在雨中的田野飞驰，韦唯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忧郁地凝视着窗外那如注的大雨。这几天，南方遭受特大洪涝灾害的消息。使她心情很沉重。突然，一个念头伴着闪电涌上心头。她忙激动地对和她一起到外演出的刘欢说：“我们搞个赈灾义演，你看怎么样？”刘欢几乎不假思索地跳起来：“好主意！我们一起搞！”在座的其他演员也热情极高地纷纷响应。
韦唯和刘欢都是全国青联委员，他们的倡议立刻得到青联和北京市委的支持。7月23日，他们举行了首都演艺界人士赈灾义演新闻发布会。会上，身体尚未恢复的韦唯，拉起刘欢。一起朗诵了他们合作的《共有家园》：“你在前院，我在后院，让我们撑起这家……”一字一声情，一句两行泪，在场的姜昆、陈佩斯、田震、孙国庆、徐沛东等二十多位艺术明星，无不为这声情切切的话语而动心、动情、动容，纷纷发言，表达了他们对灾区父老的思念之情，北京市常务副市长张百发、含泪握住韦唯的手说： “谢谢你们！”接着他又说：“坐在主席台的，都必须买票。”演出那天、他果真购票入场。
那场义演共收入1600万元，全部交给灾区。
几次谢幕之后，韦唯激动得嘤嘤地哭了……
流言引发出一场官司
赈灾义演之后，韦唯焕发了青春，抑郁从中褪去，笑容绽开在清丽的脸颊，当她偶尔在街头出现，人们欣喜地发现，韦唯的丰采依旧。但不久，伴着北京最高气温到来的，是八月二十日李谷一以个人名义召开的新闻发布会，李谷一将打官司，对手虽是《声屏周报》的记者汤生午，而围绕的中心人物却是韦唯。
流言可以兵不血刃地杀人，可以借助舌头兴风作流。韦唯是不幸的，正当她一曲《亚洲雄风》，风靡神州的时候，关于她的谣言也不径向走、茶肆酒楼、街头巷尾风传韦唯得了艾滋病，头发脱落，不堪忍受病痛自杀身亡，甚至自杀的细节都被渲染得真真切切……这些流言蜚语，不仅成了那些无聊者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令关心和喜爱韦唯的人不安和困惑。终于有一张叫《声屏周报》的小报，揭开了这弥天大荒的“真象”。该报记者汤生午在他的电话采访记中说：谣言是在九〇年亚运期间，次演出中，一位以一曲《乡恋》而名噪歌坛的某位乐团领导散布的，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分明是指李谷一。文章说：“在此之前，韦唯在许多事上，已因这位领导莫名其妙的动因而处处受到非难”。如“韦唯的工资被无故停发一年”， “正常的医疗费不准报销”，更有甚者，“文化部分给该团三位演员三套住房，其中明确指示要考虑分给韦唯一套。”结果这三套住房“全都上到了该领导的户口上”。 “这位领导不让韦唯出国演出，让韦唯调离乐团、还得交十万元，并保证今后永远不再登台演出”等等……
这篇文章一刊出，全国许多报刊转载或摘登。一时间，全国又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韦唯热。一方面引起了韦唯歌迷的震惊和义愤，一方面也令李谷一“非常气愤”，认为该文“侵害了其名誉权”，为澄清事实真相，李谷一决定“寻求法律的公正裁决和保护。”
李谷一的“新闻发布会”，引来很多记者，汤生午也匆匆赶到会场。他在听完李谷一委托的诉讼代理人巩沙律师的发言后，并不惊慌，他说： “可以保证这样一点：文章的内容绝非杜撰。”
李谷一颇有气度地对他说：“法庭上咱俩是对手、法庭下咱俩应该成为朋友”。
此案既然将围绕韦唯进行，她请了北京朝阳区律师事务所主任李大进作为她的诉讼代理人。韦唯似乎成竹在胸地说：“对《声屏周报》记者采访时所说的事实都是有根据的。”
七月的河南南阳，酷热难耐。李谷一诉侵权案在这里开庭。该案已沸沸扬扬地折腾了不少日子，引起了各方面的关注。于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新闻记者二百多人，云集这里，给这小城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也令过惯平静日子的南阳人大开眼界。
韦唯到南阳时，有些疲惫。到法庭作证是下午三时，当人们目睹这位名歌星款款入场时，神态略有些紧张，深邃的目光有些游移。她身着彩色圆点的横条衬衫，白色长裙，庄重而典雅。略经调整，韦唯的情绪稳定下来、并逐渐进入了“角色”。整整一百分钟，她滔滔不绝地回答了原告、被告、法庭的轮番提问……
一位性急的记者，忘记了法庭的约定，举起相机拍照，被当场驱逐出庭，成为案外的花絮。
法庭经过紧张的历时两天半的审理，判决李谷一胜诉。
案子虽然完结，但留给人的思索却是悠远的。无论李谷一与南阳《声屏周报》记者的官司怎样了结，都并没解决这样一个问题：即韦唯曾是社会谣言的受害者，身心都受到了伤害，无论如何，这是一种愚昧的悲哀……
勇敢地进出困境
她的头发不算浓密，却是很柔顺，流似飞瀑别具风采，淡淡的略长的细眉下，有一双生动闪亮的大眼睛。做为女性，韦唯算不上绝代佳人，却极富魅力，如同她唱的歌，有一种动人的韵味，她的台风朴实自然，她的举止热情奔放，她的仪态凝重端庄，在众多的歌星中，以其鲜明的个性，为广大歌迷所喜爱。
她是个活泼单纯的姑娘，大凡和她有过交往的人、都对她产生好感，也正是凭借这一点，她有极好的人缘儿，也赢得了很多诚挚的朋友。
她十六岁时，被中国铁路文工团借到北京，那时，她还是尚未发育成熟的孩子，人们记得她总是用那双大而亮的眼睛，好奇而羞涩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韦唯，北京好吗？”她红着脸不迭地点头，但当她站到舞台，却判若两人，表现出令人惊叹的稳重成熟，那简直是旁若无人地引亢高歌。这巨大的反差，表现了她的艺术特性，令人无不称奇。“韦唯，你就不紧张吗？”这回轮到韦唯惊奇了：“怎么，唱歌还紧张吗？”
她刚刚步入歌坛时，她是幸运的。乐坛怪杰著名年轻作曲家郭峰，就曾以兄长式的关怀，给她以无私的帮助，开始，她唱的歌，大都是郭峰根据她的艺术特质为她创作的，他还不厌其烦地向外界介绍她、推荐她。为了这颗星的升起，他献出了人世间最真诚的友谊，后来，郭峰西渡异国，失去兄长般的老师，她曾仰望明月，睹物思人，不止一次地偷偷地流过泪。后来，又有一位颇有造诣的歌星，主动伸出热情的手，帮她选择适合她发展的艺术道路，可以说，没有朋友的帮助，也许就没有韦唯今天的辉煌。
接着，有一个人，突然闯进了她感情世界，像渴望友谊一样，她同样渴望爱的阳光雨露。感情丰富的她坠入爱河，奉献了自己最珍贵的情感。
爱的海洋太深邃，太神秘莫测，当她刚刚扬起爱的风帆，正向幸福的彼岸驶去的时候，心中的白马王子却离她而去，使她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之中。
她无悔无怨地吸吮着自己的伤口，迷惘地诘问爱神的冷酷，沉默着经受着伤痛的熬煎的时候，社会上流言烽起，杀人的舌头，又把这弱女子推上了刀俎。
开始，她茫然地对待这一切，但当她看到人们异样的目光时，她不得不承认人言可畏了。
对待谣言，可以勇敢地反击，也可以报之以轻蔑的沉默，她选择了后者，她说：“为什么要辟谣呢，你若那样做，那些传谣的人反而觉得有趣。”这不是成熟的诀择，而是一种无奈。一种逃避。 沉默实际上是很痛苦的。深夜，有严重失眠症的她，久久地望着浓重的夜色，她曾经产生过一种欲沉入无边黑夜的念头，以使痛苦的灵魂得到解脱……
面对愈演愈烈的谣言，北京一位领导拍案而起： “你们告诉韦唯，让她来找我，我请报社的记者替他说话！”
韦唯听到这话时，没有去麻烦领导，只是放声哭了，那哭声中有积郁在胸的诉不尽的委屈，也有对领导和友人的无限的感激……
被污辱被损害的善良人，是会得到同情和关怀的。在她痛不欲生的那些日日夜夜里，朋友们每天轮流守护在小妹妹的身边，用爱心去温暖这颗凉透了的心。
朋友们握紧韦唯的手，充满真情地说：“韦唯，你有今天，来之不易，何必要走那条道路呢？那太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朋友，对不起喜爱你的听众了。”
友谊可以融化积郁心头的冰雪，韦唯经过痛苦的思考，终于从恶梦中醒来，明白了许多事理。她说：“这一切不能都怪别人，只怨自己没有经验，错误地选择了一些人，一些事情……”
其实，韦唯的境遇，一直牵动着歌迷们的心，中央电视台每天都收到大量的来信来电，极为关切地询问韦唯的情况，观众对韦唯的如此厚爱，令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极为感动。他们坚请韦唯在一个文艺节目中露面，算是对谣言的一个反击。
她重新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观众惊异地发现，她变得成熟了，只是消瘦了些，眼睛因此而显得更大更亮。
在经历了人生的一场暴风骤雨之后，韦唯变得冷静多了，成熟多了，但仍抑制不住情感的波澜，她说：“人活着很不容易，不管多么不容易，人总要很好地活下去，为了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的朋友！”掌声之后，她又说： “世界需要爱，人们需要爱心。”于是，她哽咽着唱了《爱的奉献》。观众被深深地感动了，情不自禁地淌下了热泪……
从歌坛到银幕去驰骋
歌迷们是不会忘记虎年中央电视台主办的业余歌手大奖赛的。对脱颖而出的韦唯，更是记忆犹新。她的出场，似带着一股清新之风，为人耳目一新，她那从心底涌出的园润、修扬、沉郁的歌声，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深深地打动了观众的心。从此，人们记住了她，记住了这位苗条清丽的歌手。从此，她的唱片录音带风靡全国，她的优美的歌声叩开了亿万人的心扉。
翌年八月，一架波音客机，徐徐降落在波兰华沙空旷而寥寂的机场。一个中国姑娘用手梳拢一下流泻的长发，飘然走下舷梯，微风吹拂着她那色彩艳丽的衣袂，修长的身材、被风勾勒出鲜明的轮廓，等候在机场的中国使馆人员、用热情的握手，欢迎这位他们还有些陌生的歌星，他们心里在问：朱明瑛、郑绪岚、苏小明这些老人熟知的歌星为什么没有来参加波兰第二十四届索波特国际音乐节？
音乐节开幕那天，中国使馆的工作人员和不少留学生，早早地就坐在比赛大厅。
那舞台不甚大，也不奢华，却很庄重，来自世界各地的新闻记者，架起无数摄像机，整个世界都注视着这张小小的舞台。
歌手云集，好歌连台，友好角逐。突然，会场有些小小的骚动，观众从坐位上挺直身，把目光刷地转向舞台。原来是韦唯出台了。只见她身着中国旗袍、身段婀娜而窈窕，迷人的微笑，流盼的美目，未曾开口，情已夺人。当她轻启红唇，悠扬浑厚具有东方韵味的歌声便回荡在大厅，萦绕人们的心头，如流水、似行云。唱得声情并茂，一曲唱罢，掌声旋即炸响。中国使馆人员和留学生们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向韦唯拼命地挥手。
她双手捧过奖杯的那刹那，人们注意到，闪亮的眸子里充满了自信。
第十一届亚运会，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至今人们还在唱《亚洲雄风》。这首歌激越昂扬，唱出了亚洲人民的气概和魂魄。韦唯和刘欢合唱的这只歌，曾轰鸣回荡在喜迎亚运人们的心头，人们常不禁赞叹：韦唯那单薄的身子，何以能唱出这么强劲的歌，以致使亚运会会歌黯然失色？韦唯笑了：“我是用心用爱去唱的！”
她的确付出了真诚的爱，但她万万没想到，她的歌四处传唱的同时，谣言也伴着歌声传播……
人们注意到，这不久之后，韦唯突然从歌坛匿迹消声了，于是谣言传得更歹毒更荒唐。其实、做为一个有艺术良心而又富有责任感的韦唯，之所以没有经常在歌坛抛头露面，除了前文所介绍的那些诸多的原因外，主要是因为她不愿总重复过去，重复自己拿不出新歌好歌、就不能总唱老歌，糊弄爱她的观众。那年春节，她本来可以在春节联欢会上露面，但她考虑再三，推辞了许多演员都梦寐以求的重要演出机会。
谣言终于止于智者。韦唯也终于战胜自己的怯懦，拨正了心理轨迹，重返艺海弄波。
韦唯除了唱歌，还极具表演天赋。她跳舞，演戏皆有特色。也曾尝试到电影世界去试身手。
人们可能不知道，电影《末代皇帝》在挑选演员时、独具慧眼的导演贝尔多鲁齐，曾一度看中韦唯，准备让她饰婉容，她的气质和角色较接近，最后阴错阳差，贝尔多鲁齐又选中了赴美留学的已在世界影坛崭露头角的陈冲，致使韦唯痛失一展才华的机会。
珍珠是不会永远被埋没的。有 天，长春电影制片厂专程到京，请韦唯领衔主演电影《悲剧歌星》，韦唯爽快答应，收拾行装，高高兴兴赴长春投入拍摄。
她的影片中饰的女主角楚云，是位具有天赋而又单纯的姑娘，她热衷唱歌，翘楚歌坛，在国外荣膺大奖。但她并不知道，她所深深钟爱的男友西阳，却早把她当成商品，去做交易，干无耻的勾当。后来，又移情别恋，弃她而去，她在经历了事业的挫折、爱情的痛苦之后，品味了生活的艰难，从消沉中奋起，勇敢直面人生，实实在在地唱歌，清清白白地作人。
韦唯很喜欢她饰演的角色，为了演好她，反复研究剧本，阅读大量资料。她在表演时，融进了自己的人生体验，演得真实感人。导演对此非常满意： “韦唯用心唱歌，也用心演戏，她完全进入了角色，她的表演朴实自然，分寸感掌握得极好。”
香山燃起红叶的时节，韦唯随《悲剧歌星》剧组来到北京拍外景。多日不见，她的身体已完全恢复，脸上不再那么清癯，虽有些倦怠，气色却很好。见到朋友便笑着扑过来，摇着人的手，那笑容很好看，也很甜，使人立刻想起昔日那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姑娘。
拍电影节奏很快，一天要拍二十多个镜头、她太忙，有家却很少回。偶尔抽空匆匆跑回家，盼着她归来的母亲，简直大喜过望。看着女儿那张充满朝气的脸、日见丰满的身段，做母亲的偷偷地笑出泪水。忙洗菜做饭，让女儿美美地吃个饱。
吃饱了、韦唯拥抱一下母亲，留下一个令母亲醉心的笑，匆匆离去。
街上的华灯初上，车水马龙；天上，星斗闪灼，璀璨明亮。她急匆匆地走进人流，那里，涌动着时代的大潮……
一度失和的著名歌唱家李谷一（左）和韦唯于元宵节捐弃前嫌，握手言欢。2月6日晚，她俩一起参加了在中南海举行的联欢会，共度元宵佳节。 齐铁砚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