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成
最让安全科头疼的是电车班这帮小子:清一色的光头,下了班安全帽在手里晃来晃去的,工装搭在肩,死命地吼啊唱啊,一付啥也不在乎的神气。矿里规定在电车班工作的必须带哨子,用哨音指挥电车。哨子发的不老少,可班里没人带,罚了他们几回款还是不顶事,逼急了,他们的班长鲁二林一瞪眼:“怪的!嘴还不如哨子好使?”
那天班里来了个姑娘,启齿微微一笑:“我叫刘婷婷,分到电车班了……”
班里的人听到这浓浓的陕北音,看着眼前的姑娘,半天傻呆呆的不吭气,然后都赶紧把脸扭向班长。姑娘看着眼前泛着青光的光头,一愣,又看到这个班长光头上戴顶破帽子,帽沿生硬地往上翻着,一付土老帽样儿,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笑得大伙鼻尖直冒汗。姑娘一走,大伙儿才喘了口气,嗓门都挺大:“真跟电影上那巧珍一个样儿……”
“瞧人家那眼睛,那脸蛋,那声音,啧啧!”
“我叫刘顶顶!”班长眼光一闪一闪,鼻音重重的,学得挺象,大伙“轰”地笑了,有人说:
“米脂的姑娘绥德汉,肯定是米脂的!”
于是大伙儿又吼起了陕北歌子来。
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婷婷到班里一月有余了。她人勤快,干活利索。对班里不论谁都尊一声师傅,叫得人心里特舒坦。她看人眼神很专注,脸蛋红红的,看得人心里直发慌,于是师傅们的眼光不由得滑到她脖子上挂的洁白的带子上,带子上系着亮闪闪的哨子,在那隆起的胸前晃悠着。师傅们赶紧把眼光转到一边,心里想,脖上挂个哨子还挺那个的。
那是上星期吧,那天是二林开车。车刚开动,婷婷就说忘了带哨子了,问咋办。二林边开车边说:“算了,今儿凑合一下!”
“那碰见安全科的咋办?”
“没事,都跟我是哥们儿。”话刚出口,二林忽然想起前天他还当婷婷的面骂了安全科的人,说罚了他的款。他心里正后悔,忽然“哐当!哐当!”几个矿车都掉了道。婷婷跳下车,很快给掉道车支上撬棍,一挥手:“顶——”
二林一拉弓架,左手一推手柄,电车“轰轰”叫起来。他又听到婷婷喊——顶——他隔着几个矿车一看,婷婷神色惊慌,声音也怪怪的,忙刹住了车。婷婷“哎哟”叫了一声,吓了二林一身的冷汗,他上前一看,婷婷被挤伤了手,血不停地往外流。万幸的是没伤骨头。二林气得直发火,又瞪眼:“咋光知道喊——顶——”
“我喊的是停停——”婷婷很委屈,泪汪汪的。
“唉?”二林愣了。这“顶——停——”哪个是哪个嘛,嘿,这陕北调。
奇怪的是第二天上班,班里的人都直了眼——也没商量,咋每人胸前都是一个明晃晃的哨子。那天下午矿区比赛篮球,裁判来借哨子,竟没一个人肯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