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黎明
同性恋,对当今世人来讲,陌生而又熟悉。它似乎和人类的出现相伴而生,并且一直悄悄地伴随着人类的整个进程。我国古时,有关同性恋的记载比比皆是。诸如“相公癖”、“余桃”、“断袖”、“龙阳”、“妖它”等均指的是同性恋。在古典名著《红楼梦》、《聊斋志异》中也屡屡提到过同性恋。
同性恋的出现,是对人类传统文明的一种挑战。
从掌握的情况来看,当今古城大约有两万名同性恋者。一位同性恋者说:“这是最保守的数目。”
同性恋者大多是文化层次较高的人。他们中有国家干部、知识分子、文艺界人士……同时,大多数的同性恋都属已婚。他们有爱人、孩子和家庭。他们在追求异性的同时,也滋蔓着对同性的爱慕。
由此,便可能产生家庭的悲剧。家庭关系的不稳定必将给社会带来某种意义上的不稳定。
种种迹象表明,同性恋者的人数呈上升趋势。难怪有人预言:下个世纪,同性恋将成为我国的主要社会问题之一。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本文隐去了当事人的姓名和单位。但这里记叙的都是真实的人和事。它就发生在今天,发生在我们古城。
“爱人”与“情人”
小F离婚了!这一消息在古城XX机械厂不胫而走。
平日文雅恬静的小F结婚不到两年,女儿刚满十个月,怎么会突然离婚呢?工友们议论纷纷。
说来话长。小F的父亲老F虽然不是出生在名门望族,腰中也无万贯家私,但F家祖宗的香火却得有人从他这里延续下去,不然将来老F怎好有脸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呢?于是,在那个提倡人多好办事的年代,老F—个接一个,一连生了五位千金。皇天不负有心人。老F在不惑之年终于得了个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宝贝儿子——小F。
小F是老F全部生命的寄托。全家人对小F关心爱护至深。为了防止意外,五位姐姐对小F严密看护,不允许他同任何同龄的男孩子接触。小F仿佛生活在“大观园”里。姐姐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对这位小“贾宝玉”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小F长大后有两个明显的爱好:跳舞、整洁。
无论任何时候走进小F那14平方米的房间,所有的物件都一尘不染。色彩明快的床罩总是铺得平平整整,艳丽的绸缎被褥永远叠得有棱有角。在这里,没有一般男孩子们所喜欢的足球、哑铃、象棋、武侠惊险小说之类,取而代之的是时装杂志,漂亮的大洋娃娃和品种繁多的高级化妆品。
小F欣赏、崇拜,渴求的是具有阳刚魅力的男子汉。小F完全女性化了。
1986年初,小F所在的工段来了一位外单位培训的年轻人小Q。
小Q身高一米七八,有着宽宽的双肩和强健凸起的肌肉。这正是性格内向,举止腼腆的小F所不具备的。也许,同性恋者彼此有一种不为常人所识的引力。虽然他们性格迥异,但两人一见如故,颇有好感,迅速成为好朋友。
一天晚上加完班后,两人一起到浴室洗澡。莲蓬头下,小Q那赤裸健美的躯体一览无余地映入小F的眼中,令他的心不由己地砰然而跳。他说不出这是怎么回事。他只感到全身的热血在沸腾,一种想投入对方怀抱的冲动在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扉。小F忙捂着心口匆匆跑到一边去了。
从这天起,小F和小Q形影不离。
北方的冬夜是漫长、孤寂、寒冷的。小Q家在外地,无处可去,小F主动陪他一起留住宿舍。没有取暖设备的宿舍冷得象个冰窖。两个人早早地钻进了各自的被窝。四目相对,默然无语……
“小F,”终于,寂静被打破了,“你冷不冷?”
“冷。”
“来,到我的床上。两个人在一起要暖和些。”
小F毫不迟疑地钻进小Q的被窝。小Q用强壮的臂膀搂住他,深情地注视着他轻声道:“小F,你真象个姑娘,温柔可爱。不管是气质、长相、走路,说话都象。”
小F的脸红了。
“说心里话,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说着,小Q的手指轻轻地滑向小F的下部……
不一会,神情激动的小Q三下五除二地扒掉了小F的裤头,粗暴地将他翻到自己的身下,不等小F反应过来,小Q已压了上来……
小F和小Q的这种特殊的秘密关系一直持续了8个月,直到小Q培训结束。
分别的日子终于来临。他们在古城东郊的一家饭馆里,凄然对饮。
小F端起酒杯,泣然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会?”
小Q情绪黯然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抚摸着小F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我情投意合,我真的不愿离开你。可你是独子,你父亲早晚会催你结婚,要你生儿育女,要你传宗接代。”
“不。我不结婚。除了你,这辈子我谁也不爱。”小F固执地说。
“小F,不要感情用事。”小Q抬起头,本想好好地劝小F,但遇上的却是一双狂热、执著的眼睛。他欲言又止,低头沉思许久后道:“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们终生相伴又不为世人所知,我到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小F急忙打断小Q的话,眼睛顿时也亮了起来。
“我有个妹妹比你小两岁。我把她介绍给你。如果我们成了一家人,就可以长期往来,同居一室,白头到老。”
小F低下头,久久不语……
夜深了。两个“恋人”回到宿舍,紧紧相偎,度过一个销魂断肠的夜晚。他们洒泪而别。
本来随着小Q的离去,他们之间的这段畸形的“恋情”应该到此结束。然而,无法忍受清冷孤寂之苦的小F却在半个月之后,登上了北去的长途汽车,风尘扑扑地来到了小Q的家——一个建在山区的国防工厂。
晚上,小Q特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佳肴为小F洗尘。在小Q的频频示意下,小F把目光投向了有意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小Q的妹妹——一个虽然土气,但却颇有几分姿色的姑娘。他知道自己不会爱上这个姑娘的。但若回绝,未来的岁月又怎能和自己的情人厮守呢?想到这,他打起精神向小Q的妹妹发起了“进攻”
半个多月后,在小Q的大力撮合下,他们结为百年之好,小Q的妹妹随小F到了古城。
被小F做为挡箭牌的妻子在“蜜月”里就以女人特有的敏感,察觉到丈夫对自己的冷漠。这天,因为身体不舒服,她提早回家。她远远地看见自家门前的一只竹筐里装满了蔬菜和禽蛋,便猜测可能是娘家来了人。她兴奋地打开了门。接下来看到的那一幕令她惊愕不已并且终身难忘:赤身裸体的哥哥和丈夫相拥地坐了起来,慌乱地注视着她,来不及做任何的掩饰……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种龌龊的事情。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竟是自己哥哥的情人。她那脆弱的心灵无法承受这双倍的沉重打击,她的精神完全地崩溃了……
迟来的忏悔
“嘟、嘟……”,墙上的石英挂钟将小Z唤醒了。今天是老泰山的六十大寿,作为大女婿小z自然要前去拜寿。妻子和孩子昨天晚上便已赶了回去。
他翻身下床,打开衣箱取出一条平日最喜欢穿的西裤。这两年仕途顺利,领导器重,春风得意,身体便有些发福,往日十分合体的裤子穿在身上竟显得有些紧。望着手中的裤子,小Z忽然想起巷口那家自己每天上下班路过的小裁缝铺,心想:拿去改一改,时间还来得及。于是,他便匆匆走出家门直奔裁缝铺。
这是家很不起眼的裁缝小铺,油漆剥落的门上连个招牌都没有。同样其貌不扬的老裁缝头也不抬地忙着手里的活,对小Z提出的要求懒得答话。小Z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身欲走时,老裁缝抬起谢顶的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
奇迹发生了!也许是小z腼腆的长相吸引了他,或者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说得清的心灵感应。总之,老裁缝的态度突然变了。变得和霭可亲。他放下手里的活,走到小Z身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小Z打量了一番,然后拿起皮尺在小Z的大腿和腰部量了起来。
“这儿憋不憋?”老裁缝用手指碰了碰小Z因穿西裤而兜起的下部问。
这老头可真怪,西裤的裆本身就比一般的要紧,我这裤腰小了当然更紧,怎么能不憋?“憋。”小Z直率地说。
“那就好。”老裁缝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关上房门,拉上窗帘。他的目光显得猥亵,“小伙子,来,让我看一看。”
说着,他一把拉开了小Z裤子上的拉锁……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毫无思想准备的小Z—下子愣住了。他呆站在原地一时闹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伙子,我喜欢你。我来教你玩一会,保你又舒服又喜欢……”
老裁缝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显得飘渺而模糊。
回到家,小Z深身无力地躺在床上。他感到刚才的一切真象一场梦,一场荒诞离奇的恶梦。他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制止那个老家伙的下流行为,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将那个侮辱自己的老家伙痛打一顿。一种男子汉被人欺侮的羞耻感涌上心头,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奇怪的是,在羞恼,悔恨中,小Z又隐隐感到一种难言的从未有过的快感,一种在妻子那里从未得到过的快感。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明确,越来越强烈。
当他赶到岳父家,已是曲终人散。妻子嗔怪道: “全家人左等右等不见你。怎么搞的,现在才来。快给爹说说去。不然,爹要生气的。”
他希望岳父大发奋霆,这样,他的心里才好受些。然而,岳父挥手打断了妻子的话:“别再埋怨他。他肯定是工作跘住脚才来晚的。他好赖是个头儿。忙,对不?自己的女婿我知道。”
他感到无地自容。
从那天起,每次经过那间裁缝铺时,总有一个来自冥冥中的声音在他身边不断催促他,诱惑他走进去,走进去……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早晨,无法克制自己的小Z终于又走进了那间小裁缝铺,不一会,房门便紧紧地关上了。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从此,小Z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为了满足这种强烈的性欲,他托人搞了几张淫秽画片,来作为刺激他性交时的兴奋剂。
渐渐,小Z已不再满足于仅仅和老裁缝之间的这种“恋情”。他开始编借各种理由瞒着妻子在外和形形色色的同性恋者约会:在古城墙下的树丛里,在公共厕所阴暗的角落里,在旅馆紧锁的房间里,甚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分白天和晚上,只要有机会便恣意纵情地发泄。最后发展到和三个男人在一起……
在一次传阅淫秽画片和鬼混中,小Z被公安机关抓获。
审讯室里,小Z的眼前不时地浮现出领导信任的目光,妻子贤慧的神态,孩子天真无邪的表情。他流了泪。他说:“我这辈子毁了。”
“父”与“子”
在古城某单位的家属院里,有一个由两个男性公民组成的家庭。父亲老G是一位高级知识分子,儿子小P风华正茂,在一家高级宾馆工作。
小P是老G的养子。
老G的爱人十三年前因病撒手西去,撇下老G—人和孤灯为伴,寂寞地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难捱的夜晚。为了晚年能有所依托,老G收养了小P。
这种家庭的组合本来极普通极正常。然而,这个家与众不同的是,老G和小P明里是父子,暗中却是情人。
英国金赛研究人员的报告指出:“在所有的性犯罪中,同性恋者具有最高的社会经济地位,并且受教育的情况最好。”
老G可谓是这种结论的最好证明。
老G是勤奋而有才华的。几十年来,他以毕生的精力和全部的聪明才智在祖国的大江南北,设计出一幢幢造型新颖、具有民族风格和世界先进水平的楼堂馆所。他的设计多次在国内外获奖。正是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受人尊敬的高级知识分子连他自己也未曾料到,在人生的暮年之际竟会产生性变态。
老G的养子小P,是一个口齿灵利,讨人喜欢的小伙,他出生在一个拥有八个兄弟的普通人家。老G的收养,使他一步跨进了天堂,宽敞的两室一厅里,彩电、冰箱、空调、录相机等高档电器应有尽有。
父子俩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
在一个初春的夜晚,很难说清是谁先挑逗谁,父子俩躺在床上发生了性关系。这种相互占有,彼此满足的关系维持了两年后,裂痕悄悄地产生了。
正如我们常常在旧时的小说中看到,年青貌美的小妾因不满足衰老且富有的丈夫而偷情一样,小P以第二主人的身份,渐渐开始把他在外结交的“朋友”们领到家里来。
一次,两次,很快他们便象在自己家里一样,根本无视老G的存在。他们眉来眼去的亲热举止,放荡不骸的笑语言谈,自然引起了老G的不满。
终于有一天,老G当着小P“朋友”的面突然宣称自己和小P不是父子关系,而是情人关系,请他们以后不要再来打搅。
这种出自无奈的抗议,导致的必然是一场激烈的“内战”。当双方争吵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时,小P抛出了要离开G家的杀手锏,害怕孤独的老G终于败下阵来。双方最后达成了一条不成文的协议,只要小P不离开,老G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此,小P更是有恃无恐,新交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一次到北京某宾馆学习参观的机会,把小P交“朋友”的层次,推向了更高的“一档”。
小P去北京之前,便听“朋友”介绍说在天安门广场一带有一个同性恋者悄悄聚会的自由场所。因此,到北京后的头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小P便来到这里,他挑了一个便于“观察”的地方停下了脚。果然,不大一会便有人主动过来和他搭讪。一个,二个,三个……但这些人不是举止太俗,便是语言太露骨,引不起小P的好感和兴趣。
时间在期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徘徊许久的小P失望地准备离去时,一个中等身材,上着大红色T恤衫,下穿白色萝卜裤的外国人朝他走了过来。
他走到小P面前,锐利的目光迅速、果断地在小P的身上进行了一次扫瞄,然后上前用生硬的中国话自我介绍说:“我是墨西哥来华的商人,叫哈依米,非常希望和你交朋友。”
哈依米直率的谈吐和潇洒的风度令小P十分中意,两人一拍即合。
一辆皇冠牌出租车,将两人送到了一家环境幽雅而僻静的餐馆。当他们从餐馆出来时,已是一对十分投机的朋友了。
夜深了。外面行人稀少,寒气袭人。哈依米将小P领到了他栖身的北京建国饭店。
在房间里柔和灯光下,茶褐色的玻璃茶几上,一份封面上印有一个全身赤裸、肌肉发达,充满性感的男性的外国杂志吸引住了小P的目光,他随手翻开:嚯!里面全是描述外国同性恋者在一起爱抚的照片。刹时,小P的眼睛里放出了渴求和羡慕的光彩。
“小P,”冲完淋浴赤裸全身的哈依米轻轻走到小P身后,“喜欢吗?”
“喜欢”。
“那我送给你”。
“真的!”小P惊喜地把画报紧紧搂在怀里。哈依米从小P手中拿过画报,放到茶几上,然后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小P的卷发,脸颊,躯体……
灯光下,两个赤裸的充满了原始的、疯狂的情欲的躯体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在厚厚的地毯上翻滚着,呻吟着。欲海的狂涛深深地将他们吞没了……
此刻,远离北京的古城,老G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望眼欲穿地盼着小P的归来。
有一位同性恋者曾对笔者说过这样这样一句话:“我们之间的有些事情,你们是无法理解的。”
是啊,同性恋行为确实是正常人感到难以理解的。
但同性恋的存在确是客观事实。
本文记叙的这些真实事情,决非是为了猎奇,更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是想努力去打开一扇紧闭的窗口,把那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卷进一个无底的漩窝中呻吟,挣扎,呐喊,哭泣,渴求的灵魂上所掩盖的神秘帷幕拉开,让世人看到,在人生这个不停旋转的舞台上,每个人并不总是只扮演一种固有的角色。同时也希望那些“亚当”们能冷静地面对现实,进行反思,并从中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宿。
刊头设计 刘靖宇
责任编辑 周 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