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荣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雨丝如雨似雾,雨声如泣如诉。我凝望着雨雾苍茫的远空,心里千声万声地呼唤我的爱人马文启。他已永远离我而去。那青山绿水之间、那海天相接的地方,就是他的去处。
我的文启原是铁道部门一家单位的公司副经理,1988年单位体检时发现患了肝炎。那阵他心里只装着工作,根本未把病放在心上。直到前年春上,他的脸越来越黄,可为什么仍不在意。转瞬到了植树节,我劝他进医院,而他却说“植树节人人有责,我作为干部要带头呀!”后来我从他的日记里看到,那天他们共植树100棵。
这天细雨迷蒙,在我的恳求下,他被迫打着伞挤上了公共汽车。雨水和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一种不祥的预感强烈地震撼着我的心。下午,医院果然把“病危通知书”送到我手中。我从大夫那儿了解到,他不但有腹水,而且胸水也高达第三肋间,只能延缓生命了。
我陪着他先后在局职工医院、西安传染病院度过了一年零五个月的最后时光。即使在这时,他仍然关心单位的工作,忙着为本公司一名职工的疾病奔走。每日仍然坚持看书、学习,坚持写诗作笔记。他在一首诗中写到: “人生日日食五谷,不免常被疾患难。我欲振奋驱病魔,来日方长几十年”。表现了他坚强的性格和如饥似渴的工作欲望。
在西安住院期间,无论哪个病友肝昏迷苏醒过来,他都会高兴得非让我熬好米汤送过去,无论谁病情恶化了,他也总是让我扶着他去为那个病人开心。记得户县一个姓吴的同志因为再次出现腹水,思想负担很大。他就硬撑着坐到那人床前说: “不要怕,这是季节病,你出现了腹水,我也出了。把心放宽,我们都会好起来的”。听着他的话,我差点哭出来。因为我清楚,他的病比吴同志不知严重多少倍。被他安慰过的人足有十几位,这些人大都留在人间,而他却先走了。同病房一位同志亲自送来一幅“功德高照”的挽联,代表了所有熟悉文启的心声,也是对他付出爱的回报。
他知道自己在人世的日子不多了,已无力为组织作其他事情,唯一能做的是每天作些病历日记。他说:“传染病院毕竟是专科医院,有很多治疗经验值得我们职工医院借鉴”。他从入院的第一天开始,一直记到他离去的前5天。
在他最后的几个月里,为了能减轻我的精神痛苦,他总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躺在床上打吊针,就给我背古诗,唱“长征组歌”,讲故事。爸妈来看他,他总是当着老人的面多吃点,给人的感觉是他吃得那么香。女儿来看他,他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叮嘱女儿别因为牵挂他的病而耽误了学习。
1991年11月21日,文启终于离我而去,那年他才40岁。他短暂的一生,给我留下许多难以忘怀的事情。我敬重他的平凡与崇高、正直与深沉。我和女儿总算从极度的悲痛中挺了过来。女儿变得成熟了,她时常劝我:“妈妈,爸爸不在了,我们就当他出远门了,他的心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的。”
文启,你安息吧!我和咱们的女儿将满怀着对你的深情,更加坚强地迎接明媚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