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珂
不知从哪天起,终于抽出了烟瘾。
记得婚前,妻劝说过,少抽点,最好甭抽。一面又有几回还为我买来了高档烟。便是劝说的时候,也很柔。
我是想戒的。那时候,几天不见她,躺在床上慢慢地有她那柔柔的劝说。于是就掐灭烟,毅然撂了。
我却没戒了。就一直抽到婚后。
与妻朝夕相处,就毋需再去回味。劝说是时时劝说的。起初也柔,同时还有甜心的嗔。便也收敛了一度。后来就不了,敝开地抽。就抽到一天一盒的水平。
也不知妻从哪天变了,劝说成了数落。口气里一点也没有了那个柔。岂至呢,还很强硬,抽么抽么,再抽就……离。话说到这份上,至于月里那点钱全让你冒了烟,甭吃饭光抽烟得了……等等,这些话究竟说了多少回,是想不清楚的。
说离是吓人。怕吓么?快三十的汉子了。顶也是顶的,嘴里说,手里就掏烟,就燃火,等弄出几口烟气来,便一心的胜利。妻那时候就很颓然。“输”是不服的,再发一声戒令:赶明儿不戒了就甭想进屋。一脸的愠色。
早先那个嗔没了。抽着,麻辣。
再一回,还是妻在数落,很躁。还是掏出烟,燃火,弄出几口烟气,其中一口硬没散,绵乎乎的圆圈便荡着飘,飘到妻面前。妻过来了,很快,同时有只手也过来了,一晃,手中的烟没了,飞起来,划个弧,落在床上,滚了滚,停住。
我愣了。妻也圆睁着眼睛,望一望我,再望烟。烟躺得很静,那着的一头仍着,且有一缕烟气冒着,轻轻地升起。
我觉得我浑身很热,仿佛热得在膨胀。心里一面又告诫,我不能鲁莽地去动妻。我要看着床单烧出一个洞。那床单是婚前跑遍全城买到的,妻那时候很满意。满意了就当着许多人送了我个飞吻。
我要看看那床单烧出一个洞。除非妻去取掉烟。
妻没动。渐渐收回目光,又回头望着我。脸上没了先前的愠色,成了颓唐,成了委屈,仿佛也有几丝哀求……
我动了动,仍坐好。
突然,妻朝我扑了过来。
在我的胸口,妻深深地埋着头,浑身急剧地抽搐。渐渐有了嘤嘤的啜泣。
我戒了烟。断然戒了。
有那幅拇指大黑洞的床单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