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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过一次肯德基

2023年09月26日

庞一川/文

朋友硬拉我去吃“肯德基”。

关于肯德基的大名我早如雷惯耳了。但每每路过那豪华散发着洋味的餐馆,目睹着进进出出的绅士先生、夫人小姐,胆子便小了,步子也软了。

我的祖祖辈辈厮守着黄土地,挣扎到我这一代才鲜血淋淋地杀进都市。不敢说光宗耀祖吧,扬眉吐气还是敢夸口的。可一个小小的“肯德基”却将我吓跑了,看来我这个人还是没出息,骨子里还是农民。不是我舍不得几个臭钱,呔,怎能叫臭钱呢?钱还是极香极香的,要不怎么人人都爱闻呢?四十岁的人了腰中瞎好还是有几个子的,说白了是怕丢人现眼,那一河滩刀子、叉子的洋餐具的确用不惯。

强装文明地端坐好,看着别人舞动着明晃晃的洋餐具,在鸡块、土豆泥、沙拉上乱戳。要说他们是绒毛鸭子初下河吧,金利来领带系得漂亮潇洒,桌上的大哥大很耀眼。要说他们久经沙场吧,一色的笨手笨脚,没一个配当我的师傅。

啤酒来了,饮料来了,赫赫有名的“肯德基”也来了。当然还有一口能咬掉半个的小面包。朋友说吃吧。我也说吃吧。我们吃得默默无闻,悄声细语,听说档次高的人都是这种吃法。

而我偏偏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作风,我在农村的宴席上,菜是红萝卜丝,白萝卜丝,猪头肉,猪下水……一声开吃,筷子群魔乱舞,吃得满嘴流油,吃得臭屁乱响。

酒,自然是白酒。什么扎啤、青岛、蓝带、汉斯统统叫作马尿,那玩艺儿是太监喝的东西。挽起袖子拳声响亮,为人一个义字,输了喝,闭着眼,仰着脖,只见喉结滚动,只听呼噜一声,酒干杯空,双手将杯底朝天,任凭众人裁决,滴一滴罚三杯,决不赖帐。

什么酒是闯祸的根苗,什么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什么要得癌症,什么少活多少年。农民全不懂哲理。农民又全精通活人。王八长寿可它仍是老鳖,豹子短命可它仍是豹子。醉了,翻了,倒了,舒展地躺在大炕上,躺在葡萄架下,卧在麦草堆上,喊着婆娘叫着娃,相好过女人的名字也伴着酒气吐出来。那边东倒西歪,横七八竖,这边照样热烈地叫着六六顺,拳声飘到田野,传到丛林,香喷喷的。

血液中,骨子里的东西实难更新换代,乃至我早已成了城里人,乃至我早混出了个人模狗样,乃至老丈人是堂堂的教授,乃至老婆讲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可我仍是狗改不了吃屎,一旦有朋来自远方,无论在家中,还是在饭馆,划拳这道菜是非上不可的。

可在这温文尔雅的地方,我总感到憋得慌,闷得难受。我说来划几拳,他们用眼神示意这不是地方。我说怕啥,划拳也不犯法。我们的拳声并不响亮,但满座的人都瞄准了我们,由诧议变为鄙视,由鄙视变为愤懑,我们的拳法乱套了,心不在焉了。朋友说算了,不划了。

吃“肯德基”的人一拨一拨地走,好象他们都肩负着举国轻重的担子。细想洋人吃饭的确不浪费时间,不浪费金钱。不象我们将吃饭当作举国轻重的大事,划拳喝酒少说也得几个小时,非吃出个王朝马汉不可。全世界都说中国人会吃,会吃又有什么错呢?会吃难道是落后的根源么?

洋鸡与中国鸡都是鸡味,我不明白为啥有些人欢天喜地抢着吃洋鸡,并以此为荣。君不见中外合资的广告打得满天飞,美女俊男几乎也是洋人的面孔,金发蓝眼,故作深沉骚情的模样。市面上值钱的衣服、用品、电器统统是进口的。乃至荔枝西瓜也打着进口的牌子,真不知杨贵妃吃荔枝时,洋人见过荔枝没有呢?洋人的确有不少好东西,我也不传统国粹,反正我觉得洋鸡没有我老娘养的鸡好吃。

朋友问我吃饱了没有?我摇头,他说再来几份,我坚决不要。我说出去吃羊肉泡馍,最好来碗扯面。刚说完我便想起南方一个老板说的话: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懒汉怒吼秦腔,一碗宽面喜气洋洋,不调辣子嘟嘟囔囔。

我作为地道的老陕,听此话不由紧握双拳,恨不得砸断他的鼻梁。而冷静想人家说的难道没一点道理么?忠言逆耳利于行嘛。

但我总改不掉吃扯面调辣子的习惯。关于“肯德基”嘛,我发誓今辈子再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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