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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凉之美

——电影《霸王别姬》的人物性格悲剧

2023年09月16日

叶广岑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西楚霸王项羽在“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中吟唱的这首悲壮苍凉的《垓下歌》成为电影《霸王别姬》的主调,自始至终贯穿于影片之中,使我们在欣赏两位京剧演员漫长的人生道路中迷恋与背叛的交织,命运与艺术的沉浮的体味中,如同楚霸王一样,产生深深的无可奈何的惋惜和对主人公悲剧命运的深思,产生难以名状的深切悲悯与同情。

电影《霸王别姬》的主要人物,无一不具有强烈的悲剧色彩,演坤角的程蝶衣对艺术的痴迷竟达到了“雌雄不分”的程度。他所依恋的师兄段小楼却背叛了他,先是娶妻,后是在“文革”中对他连同他见不得人的隐私一览无余的揭发,终于使得二人自小建立的相濡以沫的深情毁于一个轰轰烈烈的早晨。段小楼的妻子,妓女出身的菊仙在丈夫“不爱她”的打击下,在师弟程蝶衣的揭发中自缢身亡。除此以外,权力炙手可热的太监张公公沦为街头卖烟小贩,名噪一时的社会名流袁四爷被人民政府镇压。每一个人物身上都体现着命运的不可逆转;每一个时代的更替,都从人物性格上反映出观念的悲剧;每一步情节的发展,都展现出了人物内心的激烈冲突。《霸王别姬》的编导者们,正是利用这种冲突,揭示了人物的命运悲剧和性格悲剧,这是影片的成功之所在。

影片从悲剧角度真实地揭示了人性复杂生动的存在状态,即复杂的人物性格和多层次的人性特点。例如小豆子在初学坤角时,总将“我本是女娇娥”错念成“我本是男儿郎”,这实际是一种自我意识的本能流露,然而为此竟遭到师兄的惩治,使“真我”、“假我”发生激烈冲撞,最终为了生存和艺术,不得不忘掉和抛弃“真我”,他不只是在戏曲中扮演女角,在生活中他还必须压抑“真我”,摧残“真我”,以致使生活与戏相混,虞姬是谁?是舞台上的霸王爱妃还是生活中的程蝶衣,分不清楚了,这就使观众不能不为这个被旧制度吞噬的人物命运痛心。程蝶衣因师兄段小楼嫖妓、娶妻而感情失落,索性破罐破摔,吸食大烟,投身袁四爷,在命运安排的结构上,始终处于被动,处于无可奈何的苦闷和无法排遣的凄楚中。正如他在舞台上演的与霸王分手在即的虞姬,“歌不成声,舞不成态”,吞声忍气,内心充满无限惜婉和时不再来的失意。这便注定了人物的性格悲剧向更深层次转化,构成了更尖锐的冲突,造成了更严酷的人生悲剧。“文革”中“左”的祸害所带来的各种悲惨结局,无一不引起了人们的震惊与深思。在“文革”破四旧的熊熊烈焰中,在红卫兵的冲击下,人物从性格到思维都发生了分裂,发生了变态,往日亲情如同一张脆弱的纸被彻底撕碎,每个人的灵魂在一通煎熬过后似乎也沉寂下来,找到自己的归宿,更使人感到一种辛酸的沉重。影片结尾,程蝶衣倚伴着段小楼,缓缓走进排练场,空旷迷漓的场地从视觉上给人以凄凉恍惚之感,二人排演的是《霸王别姬》结尾虞姬自刎一段,山穷水尽,八千子弟兵俱已散尽,虞姬恳请大王,“愿以大王腰间宝剑,自刎君前,免得挂念妾身。”霸王惊呼:“妃子万万不可!”这个情节在电影中重复出现,给观众以很深的强化印象,镜头在程蝶衣那期待以久,既是满足又是绝望,“真我”回归后“假我”又复苏的欣喜与不安的表情中停留。这里,编导者们运用了浓厚的象征主义手法,不仅《霸王别姬》这齣戏已演到了尾声,《霸王别姬》这部电影也演到了尾声,影片中的人物命运也临近了他最后的终点。是虞姬与霸王诀别前的短暂的珍重依恋,也是程蝶衣绝死前的悲凉挽歌,集中地显示出了人物性格、命运的悲剧之美。

悲剧作为美的范畴,是客观事物本身固有的属性在思维过程中的反映,加以艺术化的表现,其在感性形式中表现出的和谐性和强悍的感染力,直接显示出了它的深刻内涵。电影《霸王别姬》对人物命运悲剧性格的揭示,集中地反映了实践主体与现实存在的矛盾,使人物的性格悲剧不仅有装饰而且更有结构意义,从而给人一种痛定思痛的悲凉之美,给人一种诗化了的精神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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