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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枣(散文)

2023年09月16日

猴稳贤

家乡临潼,还有一种特产与石榴齐名,那就是相枣。

吐鲁番的葡萄,烟台的苹果,镇安的核桃,临潼的石榴,皆因所在之处山孕水润,才成珍物妙品,相枣亦然。

相枣因出产于相桥镇旁边的石川河两岸而得名。石川河从铜川一带的林泉幽壑中流出,经耀县、富平及临潼的相桥到交口汇人渭河。此水横穿渭北高原却洁身自好,不带一星儿黄土泥沙,一川拳头大的鹅卵石为底,水质清爽甜美,当地人又叫清河。这石川河的灵气秀气,不滋桃,不毓李,单单钟情于枣,它化而为天岚地气,朝雾晚露,浸润得两岸的枣儿水灵灵,红艳艳,个大皮薄肉厚,特别甜,特别脆,很早就远近有名。“临潼的石榴相桥的枣,放到嘴里不用咬”,这民谣不知传了多少代了。

我家不在石川河边,但母亲总是说,我是吃相枣长大的。现在细想起来,确乎如此。小时候,我们村里只有林贵爷家前院那棵枣树上结的枣最好吃,每到秋天,他家是我们最爱玩的地方,每每是,等我们几个常去的孩子到齐了,林贵爷便双手握住树身子用劲摇,红红的枣儿哔哩叭啦落得满地都是,我们争着抢着,老人坐在一旁迷着眼睛笑。枣可以生吃,也可以熟吃,或烧或蒸或煮,味道均佳。这几种吃法,都是那时在林贵爷家里学会的。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能卖钱,但林贵爷家的枣从来没有卖过,似乎这树是专为我们这些馋嘴猫儿栽的。

这猜想并没有错。

林贵爷是个孤老头。听母亲说,他有过一个儿子,十七岁被国民党抓了壮丁,把命撂在外头了。还有一个女儿,已经出嫁,婆家在相桥镇旁边的河滩里,没有土地,靠三分枣园糊口。枣园常遭地痞土匪明抢暗偷,一年卖不了几个钱,日子过得很苦。林贵爷一个人过日子,孤孤单单,也很苦。他想叫女儿女婿搬来和自己同住,但族人硬是不许,说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林贵爷的女儿无奈,只好把自己园里一棵枣树移栽到娘家前院,借以招引村里的娃娃们,为孤独寂寞的老人添一点乐趣。这种生存方式也够苦涩的。但我们当时那里知道这许多,只是眼巴巴地瞅着树枝,从只有扣子那么大的绿蛋蛋一直吃到枣儿红透。待到北风起了,树叶落了,红枣完了,便很少再去玩,把一棵光秃秃的空树及比空树还要空的空寂留给林贵爷一个人去咀嚼。

去年秋天我回家看望父母,有一天到相桥办点事,想买些枣带回家。出西街口,下一个大坡,便是石川河了。溯流而上,两岸枣林连片,红枣满天,不时有熟透的红枣掉下来,砸在头上背上。枣林里东一堆西一片,有刚摘下的,也有已经晒到六七成的。“日颗曝干红玉软,风枝牵动绿罗鲜”,好一派枣乡风光!

兴冲冲东瞅西看,忽然撞在一根橡皮筋上。跳橡皮筋的是个十多岁的女孩,旁边有位灰白头发的老大娘正坐在一堆鲜枣前忙碌着。枣堆后边是三间新瓦房,电视天线高傲地站在房顶。和老人交谈,才知她就是林贵爷的女儿,我的姑姑。见是娘家村里人,姑姑眉梢眼角都是笑,忙忙地走进屋里,忙忙地端出一大盘上好的红枣让我吃,说这是从树向阳的那一面摘下的,特别甜。一会儿,来了个三十多岁的农民,妈妈长妈妈短叫得挺亲热。姑姑说这是她的二女婿。姑姑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但新旧社会不同了,她给二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那个小姑娘便是她的孙女,一家人在这枣林深处共享天伦之乐。姑姑的二女婿刚刚送走两位从山西来贩枣的客商,还要给镇上的供销社再送去三百斤鲜枣,那合同是早就签好了的。看得出,她们的枣园挺兴旺,她们的日子挺红火。

我是吃相枣长大的,但今天才真正尝到了它的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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