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
师父去了,没留片言,留下一座煤山。
义父退了,无所要求,只往家带了一顶崭新的帽斗。
矿上的人都说他们是一对倔熊。
师父没有儿子,只有我这个徒弟。义父虽有儿子,一个在老山壮烈成千古,一个在煤海支撑成永恒。
于是,我二话没说,成了徒弟,成了儿子。师父要我娶他的闺女做妻子,义父要我为他的丫头当丈夫。两个倔老头因我不招嘴,两个俏姑娘因我不欢言。天呀!我无法娶,她们无法嫁。
忽一日,师父在一片烟尘中悄没声息地走了。我的双手扒脱了皮,也没扒出一声呻吟。
半个矿区在淌泪,我却无泪,这是师父教给我的,他说过:“矿井里的汉子,眼里只有火,没有泪。”
师父去了,义父成了煤雕,师父灵堂的炭火烧了七天七夜未息,义父面前的饭菜七天七夜未动。两个俏姑娘成了泪人,围着灵堂转,围着义父转。
我无招,只好穿师父的靴子,戴义父的帽斗,一头闷在矿井里。
来天刚升井,却见义父、师妹在井口等着我,义父拉着我的手,把我交给师妹,说是收拾收拾明天为你们完婚。他说这是师父和他共同商量的结果,我看见义父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夕阳里,夕阳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