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鹿飞
我本不喜欢花木,就连被誉为花中之王的牡丹也说不上谁是。可是新迁进的办公院内,一棵花的树偏偏伫立在我的门口,听别人说它叫白玉兰。整个冬天,那树光秃秃、干瘪瘪的,我每次与它擦身而过,从没有回眸过。
惊蛰刚过,寒气和春气还在撞击着。不晓哪个时辰,一个白点悄然出现在那瘦弱的玉兰枝头,惹得灰沉沉的院子顿时精神起来。早晨,机关里的人围着初绽的玉兰会神地看着,把个黄灿灿的迎春扔在了一边。又是一个早晨,经同事们再三催促,我才走出房间。“哟!这就是白玉兰!”我不由得惊讶了。在弥漫的晨雾中那花儿湿漉漉白嫩嫩的,花瓣卷曲着,亲吻着露珠,像是一位风姿绰约的仙子,叫人心里痒痒的。一场春寒袭来,风儿使劲地吹,加之连天的雨加雪,气温一下降了七八度。倏忽我有些莫名的忧郁,独自隔窗细细端详:孤单的含苞的花儿依旧翘立在枝头,只是花瓣比以前拥得更紧。我真怕嫩滴滴的玉兰冻坏了身子。
春寒乍去,满树的玉兰像一只只白蝴蝶张开了翅膀,似飞似舞,令人心醉。我每每经过都要轻手轻脚,担心触到了树枝。又过了几天,绿叶长出,白色花瓣难舍难分地离开了枝头。望着一片片翠叶,我心中涌出一缕缕惋惜,惋惜玉兰花这么快这么早就谢了。此刻,沉寂了多年的一件往事又涌上心头。在那个使人不愿记起的年代,做先生的父亲,因教书认真执著,被扣上了“白专”的帽子。父亲一向本分,在校园又是栽树又是栽花,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栽在“最高指示”下的一株白玉兰竟闯下大祸。“白花栽在语录牌下居心何在?”须臾间一场场声讨降到父亲头上。接着父亲离开了那个学校,回到农村当了民办教师,算是保住了饭碗。后来,父亲病退了,每逢年节,总有不少学生探望。他们回顾过去,品评往事的曲直,但父亲从未提过白玉兰的事。
每当想起这段事,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小心翼翼地拣起一片花瓣珍藏在影集里,终于从纷繁的事体中得到启迪:只要认认真真地做事,即使失去了一些什么,但会活得清清白白。就拿白玉兰来说,它也算春花中的一枝,而当春光融融的时候却不在繁华似锦的园子里风光,只是在寒春中一现便消失了。尽管或春或夏或秋有一树的绿叶,但人们仍然叫它白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