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夏迎广
提起上海,父亲总爱加一个“大”字。因为父亲就是从那个令人羡慕的大都市,支援西北建设来到铜川煤矿的。
那是1955年冬,铜川矿务局刚刚成立,亟需大量的技术工人。父亲当时在上海华东建筑公司第三工程处任生产班长,他们班16名工友全都响应组织的号召,随同三百多名上海建筑工人,抱着支援祖国西北建设的愿望来到了煤城铜川。那时的铜川,虽不能称不毛之地,但与大上海相比却有着天地之别。强烈的反差,使一些人一下车就抹起了眼泪。到井下一实习,龇牙咧嘴的工作面更使一些人打起行囊跑回了上海。父亲和大多数工友没有走,坚持了下来,一干就是30多年。
小时候,我和弟弟曾多次不无遗憾地
父亲流露:“要是当时您不来或者也跑回
就好了,我们哥俩这会儿恐怕正漫步在黄浦江边呢!”对此,父亲总是那句话:“那是国家建设需要嘛!”浓重的淮阴话把“国家”二字咬得特别重。
听母亲讲,父亲自小失去双亲,跟着他叔父长大,十几岁便外出打工。开过山、拉过纤、扛过包,到全国解放时才在上海当上了一名建筑工人,一家人也算在上海安了家。也许是艰苦生活的磨炼,父亲身板硬朗、性格豁达,往往人还没见,咚咚的脚步声就先到家了。打我记事起,就没听父亲说过什么苦呀、累呀、怕呀、愁呀。
到铜川后,父亲先是在位于市区的三里洞煤矿任采煤班长,那时矿上广播里时常有关于他们班创新等高产的报道。后来父亲又响应组织号召,调到新夺在郊区的王石凹煤矿,仍任采煤班长。1970年,年近50的父亲才从井下调到矿上的大修队,重新操起了建筑的老本行。父亲从不大做家务,每天除了吃饭和休息,就是上班。1985年退休后,为了照顾患肺心病的母亲,父亲也不得不学着做起饭来。
自打离开上海,父亲就再没回来过。那边的工友来信,父亲总让我们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此刻,父亲眼里便会闪现出平时少有的激动。父亲是一名普通的工人,没做出惊天动地的业绩,但他把自己的宝贵年华献给了铜川的煤炭事业,为自己做出了无愧无悔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