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郭永胜
钱副处长觉得名片上“副处长”的“副”字,就像阳光下的碎玻璃,刺眼得很。
如果在三个月以前,在社交场合他掏出这印制精美的名片,“副处长”这个官衔还真令他趾高气扬的。可现在,他虽然仍是副处长,却觉得这个“副”字太别扭了。因为此副处长已不同于彼副处长——正处长已提拔到局里当了副局长,另一名副处长调到开发公司当了经理,处里就剩下他一个头儿了。
既然客观环境发生了变化,仍沿用这样的名片显然不合时宜,有必要在这个“副”字后面做点文章,使人们知道我这个副处长非同寻常。想到这里,他将手中的名片摊到办公桌上,拿起了笔。
写什么呢?副处长上面有正处长,正处长管着副处长,副处长得听人家正处长的。如果写明我上面没有正头儿,岂不就……他诡谲地一笑,在“副处长”后面写道:(没有正处长)。
不行,还不够。你这副处长是第一副处长还是常务副处长、一般副处长?是两三个、四五个副处长中的一个,还是唯一的副处长?看来还得进一步明确一下。可这样是不是显得有点太那个?这有啥,实事求是嘛。他坦然地又写道:(副处长就我一人)
还是不行!别人会不会疑问:既然没有正处长,副处长就你一人,你怎么就没“转正”呢?是犯过政治错误,还是工作能力太差?是因为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还是由于没有文凭、年龄过线?要不就可能是生活作风有问题。
想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一口气:唉,咱干二把手七、八年了,虽说没啥政绩,可也没啥过失呀,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嘛,可怎么就上不去呢?正处长已高升了,另一个副处长也下海发财去了,可我仍在原地“稍息”。
蓦地,他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猛地一拍脑门:瞧我这榆木疙瘩,怎么这么不开窍!怎么愣没明白人事这样安排的用意呢?正处长已走了三个月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调来一个新处长?办公司搞开发,为什么调另一个副处长去而不调我去?把我留下来,这意味着什么呢?难道不是想让我主持处里的全面工作吗?难道不是在为我当正处长而扫清道路吗?哎呀,我怎么这么笨,没领会局长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呢?再说,处里现在就我一个头儿,我不当处长,谁当处长?八年啦,总算熬出头啦,看来我“转正”已是指曰可待的事情啦!
他激动地拿起笔,用颤抖的手写道:(将被提拔为正处长)。
他靠在沙发上,端详着手中的名片,满意地点点头。
就在他准备离开办公室去印制名片的当儿,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拿起电话筒:“喂……是局长您……什么?新调来个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