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昂
小院很小,一棵老桐树就是小院头顶的一把大伞,遮住了它多半的天空。
小院的人生活得忙碌而自得。每天,随着张大爷那群白鸽咕咕的叫声,小院就醒来了。孩子们上幼儿园或者上学,大人们上班,老桐树上的鸟儿也朴楞着翅膀,出巢觅食了。吵吵嚷嚷的小院顿时安静了,只剩了张大爷和他那些心爱的鸽子。
傍晚时分,小院又重新热闹起来。吃罢晚饭,大家聚到老树下,小孩子们已不再爱听张大爷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他们喜欢玩自己的游戏。
春天,他们用老树上落下的朵朵小花吹喇叭;夏天用老树肥大的叶子当草帽;秋天,他们会用小铲子,在树根附近挖许多小坑,再小心翼翼地把落下的枯叶埋起来,给老树当面包吃,他们希望春天老树生出更多的新枝叶。下雪时,孩子们最快乐,不顾小手小脸冻得通红,把雪扫拢来,就在那老树下,堆起了他们可爱的雪娃娃。
小院的孩子们很友爱,大人们更是和睦。一家的事情就是全院人的事情。谁家的大人有了病,他的孩子就成了大家的孩子,吃、穿、住都不用操心;谁家有了小矛盾,张大爷最着急,赶快叫来能说会道的王姨,不消一刻功夫便能使人破涕为笑;谁家的孩子要高考,连小点们路过那家时,也踮起了脚尖。过年过节,大家总要聚在一起,吃一顿,聊半天,友情在小院浓浓地弥漫。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小院一天天老去,连那株历经风雪的桐树,近来也显了老相。
不知哪一天,小院门外贴了几张政府的布告一要拆迁。小院的人们感叹着,忱惜着,又不得不匆匆地找房子,收拾东西。不到一个星期,人们都四下里搬散了。每天,只有孤零零的老树寂寞地守着小院。
一个月之后,小院已不复存在了。它的地上,杂乱地堆放着碎砖头块和碎瓦片,没有拆完的墙壁直愣在那儿,有一截没一截的,露出了被烟熏熏的内壁。墙顶上有片破席,斜斜地挂在那儿,欲坠不坠,一阵风吹来,席缝里落下阵阵烟尘,伴随着陈腐的气味久久不散。古老的桐树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树桩,一圈圈的年轮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小院的头顶空荡荡的,没有了浓荫的庇护,阳光直刺下来,照着这狼藉的一片。
还有鸽子在叫,那是只恋旧的白鸽,又回到了故居。它已不敢相信,这儿曾是它舒适的家。它四下里张望着,希望寻着一点儿记忆中的痕迹。可是,一切全变了模样。它失望极了,从那恶兽的大口一样的门洞里飞了出去,直冲上天,不见了踪影。
小院的人们也隔三岔五地回来看一趟,看到这一切,心中不免要留恋以前的和谐与温馨。但他们心中更多地是升腾着的希望。不久,他们还会回来,那时,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座座漂亮整齐的大楼,一套套方便舒适的新居。